佛在确认什么，随即，一丝极淡的、近乎错觉的波动在他眼底闪过，他轻轻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候邻家子侄：

“瞻基，都长这么大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霎时间，万籁俱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百户和守城兵卒们瞠目结舌，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太孙殿下的名讳，是能这般随意直呼的吗？还用这种长辈对待孩童的口吻！

朱瞻基也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愠怒。敢如此对他说话的同龄人，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即便是他的二叔汉王、三叔赵王，虽偶有戏谑，也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礼！

“放肆！”

“狂徒！安敢对太孙殿下无礼！”

朱瞻基身后的侍卫们勃然变色，呛啷之声不绝于耳，数把雪亮的佩刀瞬间出鞘半尺，森寒的杀气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盛数倍，直指那白衣男子。只需朱瞻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这“狂徒”拿下。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局面，白衣男子依旧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朱瞻基，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反应。这份镇定，这份从容，反倒让朱瞻基迅速冷静下来。他到底是永乐皇帝朱棣亲手培养的继承人，心性远超常人。惊愕过后，他挥手制止了躁动欲上的侍卫，目光如电，仔细地审视着白衣男子的面容。

这张脸……俊美得有些不真实，但眉宇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隐隐勾起了他尘封在童年记忆深处的一个模糊印象。

那是在北平燕王府，他还很小的时候。府里有一位极其特别的四叔。那位四叔总是很安静，不喜欢凑热闹，但偶尔看向他的目光，却带着其他叔伯没有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他记得二叔汉王那般骄横的人物，在四叔面前也会下意识地收敛气息；三叔赵王更是每次见到四叔，眼神深处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靖难之后，这位四叔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音讯。皇爷爷对此讳莫如深，太子父亲和两位王叔也极少提及，仿佛那是朱家一个不愿触碰的禁忌。

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金川门破之时，乱军之中，一道如神魔般的身影突入重围，将年幼的他从乱箭下捞起……那是四叔！对，就是四叔！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朱瞻基脑海中炸响！难道……眼前这人，竟然是离家十余年、杳无音信的四叔？！那个在家族传说中，拥有着不可思议力量，因一位女子的失踪而怒而远走的四叔——朱高燨？！

朱瞻基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再次仔细看向对方的眼睛，那目光中的淡漠与深邃，与记忆中那份独特的温和依稀重合！

“你……你……”朱瞻基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几乎是滚鞍下马，动作因为急切而略显慌乱。他快步上前，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竟对着那白衣男子，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侄儿瞻基，不知是四叔归来！方才多有冒犯，冲撞了四叔，请四叔恕罪！”

这一拜，这一声“四叔”，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城门口所有兵卒、侍卫、百姓目瞪口呆，鸦雀无声。王百户更是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皇太孙的四叔？陛下的第四子？这位……这位神仙般的人物，竟然是位王爷？！

白衣男子——朱高燨，看着面前恭敬行礼的侄儿，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虚抬了一下手，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朱瞻基托起。

“不知者不罪。”朱高燨的声音依旧平淡，“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怪你。”

他的目光越过犹自处于震惊中的朱瞻基，再次投向那座巍峨的皇城，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走吧，带我去见见老爷子。十多年了，他……身子骨可还硬朗？”

朱瞻基连忙收敛心神，恭声答道：“回四叔，皇爷爷身体康健，只是……时常念叨您。”他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念叨我？”朱高燨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迈步便向城内走去，“是念叨我还没死在外面，还是念叨我给他惹的麻烦不够多？”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却让朱瞻基心头再次一紧，不敢接话，只是连忙示意侍卫牵马，自己则落后半步，陪着这位突然归来的、神秘莫测的四叔，向着那象征着权力顶峰的紫禁城走去。

身后，留下城门口一众尚未从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