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技术,工部与西山,绝无纰漏。剩下的,就看马武与王阳明的了。我相信他们,也相信我们的大明将士。”
又驻足片刻,两位尚书才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开了喧闹过后渐渐恢复平静的码头。
陆仁没有直接回京城的尚书府,而是策马返回了西山。
相较于天津卫的喧嚣与激昂,西山显得宁静而有序。工坊依旧在轰鸣,学堂依旧在授课,一切都按照他设定的轨道高效运转。战争的启动,仿佛只是这个庞大机器输出的一个必然结果。
他直接回到了格物院顶楼那间属于自己的值房。推开窗户,带着些许春寒和草木气息的山风拂面而来,让他因清晨仪式而有些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
桌案上,一如往常地堆满了来自各地的文书报告。他坐下,开始逐一翻阅处理。有关于新式燧发枪量产进度的,有关于南方分院选址困难的,有申请增加科研经费的……他运笔如飞,条分缕析,高效地处理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被压在底部的一封密信吸引。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眉头微动——是徐文谦从苏州寄来的。
他放下朱笔,拿起裁纸刀,小心地启开火漆封缄,抽出了里面的信笺。
信的前半部分,依旧是徐文谦例行公事般地汇报在苏州推行“方田均税”遇到的种种软钉子,言辞间充满了疲惫与无奈。士绅的阳奉阴违,胥吏的推诿拖延,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的所有努力都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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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快速浏览着,直到目光落在最后几页,徐文谦的笔迹似乎因为激动而略显潦草:
“……大人台鉴:前述诸难,皆在意料之中,文谦本不欲以此琐事烦扰大人。然近日暗访,于无声处,或闻惊雷!前番所述梅林镇幸存老者陈四,经秘密安置与反复询问,其神智已渐清明,所忆细节愈发清晰。其指认,当日率众纵火、行凶之首恶,有一人,特征显着,面有刀疤,绰号‘浪里蛟’,乃太湖一带着名水匪头目,常为各家豪强处理些‘不便之事’。”
“文谦循此线索,命可靠之人秘密查访,发现此‘浪里蛟’近日常于吴江县内‘醉仙楼’出现,似与县衙一钱姓刑名师爷过往甚密。而更令人心惊者,弟暗中调阅府衙旧年卷宗,发现近五年来,苏州府境内,类似梅林镇这般,因‘失火’、‘盗匪’而整村整镇消失,或田产迅速归于某几家名下的案例,竟有七起之多!虽地方皆以意外、盗匪结案,然其模式,与梅林镇之事,何其相似!”
“文谦怀疑,此非孤立之案,恐是盘踞江南之某些势力,系统性地以血腥手段,进行土地兼并之冰山一角!梅林镇,或只是其中最为酷烈之一例!若此猜测为真,则江南局势之黑暗,远超你我所想。我手中现有陈四证言,及‘浪里蛟’之行踪线索,然皆不足以撼动其背后真正之主使者。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可否动用非常之手段?恳请大人速速示下!此事千系重大,文谦如履薄冰,唯恐一步踏错,非但无法昭雪沉冤,反令证人遭害,线索中断……”
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的字迹带着一丝墨渍,显是徐文谦心绪激荡难以自持。
陆仁缓缓放下信纸,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西山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
海外的战火已然点燃,而帝国内部的痼疾与脓疮,也到了必须剜除的时刻。
他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在那封信上,眼神锐利如刀。
东瀛的雷霆,需要时间去酝酿和爆发。
而眼下,这苏州府的血案线索,则是一条近在咫尺、亟待斩断的毒蛇。
他提起笔,沉吟片刻,在铺开的宣纸上,开始给徐文谦回信。
笔尖在纸上划过,在这寂静的黄昏里,仿佛命运的齿轮,又开始为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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