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链霉素的具体细节,只点明存在一种新的治疗途径且正在努力,既安抚谢迁,也为后续可能的变化留有余地。
谢迁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深知自己这孙女婿心智卓绝,从不轻言妄语,微微颔首:“若有万一之望,自是江山之幸,万民之福。然,天命幽微,难以揣度。吾辈身为臣子,必须做最稳妥的打算,以备不测。”
“我所思,正与祖父相同。”陆仁接口,声音压得更低,“如今朝堂,水面无波,水下却未必。若真有风云突变之刻,能定鼎大局者,无非几样:大义名分、京畿军权、舆情人心、以及……东宫储君是否堪当大任,其身边是否有坚实班底。”
谢迁抚着雪白的长须,沉吟片刻,条分缕析:“大义名分,在于遗诏是否明晰,皇后与太子的正统地位不容置疑。京营兵权,英国公张懋远征在外,然其子张仑,掌部分神机营,其人与其父皆与西山往来密切,颇知格物之利,可引为强援。舆情方面,清流之中,马文升、刘大夏等辈,虽与你我新政理念偶有不合,然皆公忠体国之士,心系社稷安稳,大局面前,可为盟友。至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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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如炬,看向陆仁:“太子与你情谊深厚,近年来于格物之学进境神速,于实务亦多有接触,心性较之往年,已沉稳不少,此乃国朝之幸。然,为君之道,仅通奇技巧器远远不足。经史以明得失,政务以练权衡,驭下以知人心,此三者,仍需大力锤炼。”
陆仁深以为然:“祖父所言,切中要害。太子处,我一直不敢懈怠。近日已开始让他参与审阅部分来自‘新明港’及各地改革试点的奏报摘要,令其分析其中利弊,试拟批答要点。格物院与皇家银行、商会的重大联席会议,也常命其列席,使之了解钱粮周转、工程营造、海贸利弊之真实情状。只是……时不我待,需再加快其历练之步伐。”
“可。”谢迁点头认可,“此外,东宫属官、伴读、内侍,需再行一番梳理甄别。务必确保环绕太子者,皆为忠诚可靠、有真才实学、能匡扶正道之辈,而非阿谀奉承、引导逸乐之徒。此事,老夫会借考核之机,暗中留意,徐徐图之。”
“有劳祖父费心。”陆仁继续推进他的布局,“京营方面,西山兵器坊最新一批精制燧发枪与‘惊雷’手雷,可以‘换装演训,验证新械’之名,优先配发给张仑所部。同时,西山旗下的蜂窝煤工坊、新城建设各类项目,可明文规定,优先招募京营将士家中眷属,给予优厚工酬。利益相连,则其心自固。”
谢迁眼中赞赏之色愈浓。此子不仅格物天赋异禀,于这权力制衡、人心笼络之道,竟也看得如此透彻,行事老辣,不似青年。
“至于舆情导向,”陆仁沉吟道,“《京报》如今发行日广,影响渐深。可令其多刊载海外拓殖之新获、格物惠民之实绩,以及太子殿下关心农桑、体恤工匠、锐意进取之言行。‘蕙质堂’在琦儿主持下,于官宦女眷中声誉日隆,亦可借此引导内闱舆论,使支持新政、拥护太子之声,于无形中占据上风。”
谢迁补充道:“都察院那边,有几个年轻御史,素以清流自诩,与刘健等人门生故旧关系匪浅。老夫可寻机点拨,让他们将目光与奏疏,对准那些可能趁国本动摇之际,欲行不轨、结党营私的宵小之辈,而非整日盯着格物新政细枝末节大做文章。”
一番密谈,直至烛火摇曳。翁婿二人,一老成谋国,一锐意进取,将可能出现的权力交接真空期,方方面面的应对之策,潜在盟友与需要警惕的对象,皆梳理得清晰透彻。
谢家的满门荣辱,已通过谢琦这层纽带,与陆仁及其所代表的格物新兴势力牢牢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离开谢府,夜色已浓。陆仁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借着月色,再次巡视西山核心区域。
在电报研制实验室,灯火通明。
朱厚照果然在此,他正带着团队,对一个采用新式软铁芯和磷铜弹簧的“继电器”模型进行反复测试。
他将对父皇病情的深切忧虑,尽数化为了攻克技术难题的疯狂动力。看到陆仁进来,他立刻迎上,眼中带着血丝,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陆师傅!成了!新的设计,信号传递稳定性提升了近一倍,衰减大减!按此进度,最多一个半月,西山至皇城的电报线路,必通无疑!”
陆仁嘉许地拍拍他的肩膀:“殿下辛苦。此线若通,于军国大事,于民生疾苦,乃至于……陛下圣安,皆至关重要。” 他心中明了,这条瞬息千里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