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他没有给出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强调了无数次实验、记录、分析、迭代的科学方法。
整个格物院的材料与冶金体系,如同一个被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开始围绕着“特种钢”这一核心目标,高速运转起来。通红的炉火,日夜不息,映照着工匠与学员们执着而坚定的面庞。
当西山格物院为钢铁的枷锁而奋战时,北京城内,另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已在觥筹交错与温文尔雅的谈笑间悄然展开。
欧洲“真理解释团”一行,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下,住进了专门接待外宾的会同馆。
他们表现得极为守礼,对大明的一切都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与赞叹,尤其是对北京新城的规划、水泥道路、以及夜间部分区域亮起的电灯,更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称其为“凡人智慧的奇迹”。
在鸿胪寺安排的正式欢迎宴会上,冈萨雷斯神父及其随行的学者们,拿出了他们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一座结构极其复杂、雕饰精美的自鸣钟,一台可以演示行星运行的黄铜星盘,以及一些欧几里得几何学的木质模型和证明题演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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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精巧的器物,确实让在场的一些未曾深入接触格物学的官员和士子感到新奇,发出阵阵低呼。
然而,当冈萨雷斯神父试图以此引出“上帝设计宇宙的完美秩序”这一话题时,场面却并未如他预期般发展。
一位年轻的格物院学员被邀上前观摩星盘,他仔细看了看,不仅迅速理解了其原理,还礼貌地指出:“此物构思巧妙,然其测算精度,似不及我格物院天文所最新研制的‘璇玑仪’,且未能纳入最新的椭圆轨道模型。” 另一名学员更是对着几何模型,与同伴低声讨论起了非欧几何的初步构想,听得通译一头雾水。
冈萨雷斯心中暗惊,他原本以为这些东方的“奇技淫巧”只是偏重实用,却没想到其在基础理论层面,似乎也有着深厚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欧洲的积淀。(他自然不知,这背后是陆仁系统引入近现代科学知识体系的结果。)
随后,使团学者们试图在与格物院学员的“非正式交流”中,将话题引向动力与防御。他们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无需马拉之车”的动力来源,是“利用了地火还是风力”?关于“坚固的铁甲”,是“何种神秘的合金”?
格物院的学员们早已得到陆仁的严令和培训,对于核心技术问题,要么笑而不语,要么以“此乃恩师秘传,未得允许,不敢妄议”为由搪塞过去,或者干脆将话题引向诸如“摩擦力与传动效率”等基础物理概念,让试图套取情报的欧洲学者无功而返,反而被学员们提出的某些深入问题弄得有些狼狈。
最精彩的一役,发生在鸿胪寺安排的公开辩论上。冈萨雷斯神父亲自出马,邀请当今学界泰斗王阳明(此时他已因心学大成且与格物院交往密切而声望卓着,特邀返回京城)探讨“格物致知”与“上帝创世”之关系。
冈萨雷斯力图将格物之学纳入“发现上帝预设之自然法则”的框架,并暗示过度追求格物可能背离对造物主的敬畏。
王阳明白衣胜雪,从容不迫。
他并未直接反驳上帝存在与否,而是从“心物一元”的哲学高度出发,阐述了他的观点:“冈萨雷斯先生所言法则,若存于天地间,则吾心亦天地间一物,格物即是格心,致知即是致良知。知与行,物与心,本为一体,何来背离?若谓有造物主,则此‘主’亦在万物规律之中,在吾心良知之内。格物,非是僭越,而是体认天理、践行良知之路径。至于先生所言敬畏,阳明以为,对宇宙浩瀚、生命奇妙之惊叹与探索,本身便是最大的敬畏,而非匍匐于一个臆想之偶像前。”
王阳明的应对,巧妙地将对方的宗教命题转化为了哲学认识论的讨论,既坚持了格物学的独立性,又展现了东方哲学包容而深邃的特质,并未落入对方预设的“信仰与科学”二元对立的陷阱。
这场辩论,虽未分胜负,却在士林间引发了更深层次的思考:格物之学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它与人伦天道、内心修养该如何和谐共处?
辩论结束的消息传回西山时,陆仁正站在材料实验室的窗外。
里面,新一批不同配比的合金钢锭正在高温炉中灼烧,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工匠们穿着特制的石棉防护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炉温,记录着数据。
王阳明派人送来了辩论的详细记录,沈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