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木黄会师》第六集:困牛壮歌(2 / 5)

果然上钩了,他肯定以为抓住了咱们的主力。\"

\"把药箱放下,帮三营挖工事!\"张班长拄着步枪站起来,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草绳包扎的绷带往外渗,在军装上洇出巴掌大的红印。李福祥刚捡起工兵铲,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耳朵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溅起的木屑钻进他的衣领,又扎又痒。

\"狗日的打冷枪!\"三营长大骂着扑倒他,两人在结着薄冰的地面上滚出老远,压垮了一片枯黄的蕨类植物。李福祥趴在地上,透过草叶的缝隙看见对面山梁冒出个戴大盖帽的脑袋,那顶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帽檐下露出双阴鸷的眼睛。紧接着就是一梭子机枪子弹扫过来,打在岩石上的火花像过年时放的烟花,噼啪作响。田团长扯着嗓子喊:\"机枪手!把那挺捷克式敲掉!\"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山雀,扑棱棱地往云雾里钻。

阵地前的茅草很快被血染红。李福祥抱着药箱在弹坑里翻滚,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他直咧嘴,却顾不上揉。把碘酒往伤员伤口上倒时,总能听见他们咬着木棍的闷哼,有的实在忍不住,就使劲往地上撞脑袋,额头上撞出青紫色的大包。有个刚参军的贵州娃,才十六岁,肚子被流弹打穿了,肠子都露了出来,他抓着李福祥的手说:\"哥,帮我看看,爹娘给的银锁还在不?\"那枚长命锁挂在他脖子上,银质的锁身已经被黑血糊住,看不清上面錾的\"长命百岁\"四个字,只有锁扣处还能看见一点银光。李福祥刚点头说在,那娃就头一歪没了气,手却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正午的太阳晒得岩石发烫,手摸上去能感觉到灼人的温度。枪声突然稀了些,黔军阵地上传来喊话声,带着浓重的贵州口音。李福祥正往一个伤员的胳膊上撒草药,那草药是昨天路过一片坡地时采的,叶子上还带着绒毛,据说能消炎。他抬头看见黔军阵地上站起来个穿马褂的,手里举着块白布,扯着嗓子喊:\"红军弟兄们,周司令说了,缴枪不杀,还发大洋回家娶媳妇!\"话音未落就被张班长一枪撂倒,那杆老套筒步枪还是去年从白军手里缴获的,枪身有些弯曲,却异常精准。子弹打穿了马褂的前胸,带出的血珠在阳光下像断线的红珠子。

\"快看!\"王大姐突然尖叫,声音里带着哭腔。李福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缩成一团,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黔军推着黑压压的人群往阵地上涌,那些被绳子串着的百姓里,有昨天给他们送红薯的陈大娘,她的蓝布头巾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还有抱着鸡娃的半大孩子,那孩子怀里的鸡吓得咯咯叫,扑腾着翅膀想飞。刺刀顶着他们的后背,像赶牲口似的往前赶,谁走慢了,枪托就往身上招呼,闷响在山谷里此起彼伏。

田团长的拳头砸在岩石上,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这帮畜生!连老百姓都不放过!\"他转身对通信员喊,\"让一营把机枪撤了,不准伤着老百姓!\"通信员刚要应声,一颗流弹打在旁边的树干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挺直腰杆跑去传达命令,军裤上的破洞被风吹得来回摆动。

此时,电台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电码声,报务员破译后兴奋地喊道:\"团长!主力部队已经冲出包围圈了!他们让咱们相机突围!\"田团长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随即又沉了下来:\"现在说突围太晚了,周芳仁把三个团都压上来了,就是想把咱们困死在困牛山。\"他望着远处的山峦,那里曾是预设的突围路线,如今早已被敌军封锁得严严实实。

撤退的命令在黄昏时传来,带着浓重的火药味。李福祥背着张班长往虎井沟挪动,山路陡得能看见脚底下翻滚的云雾,每走一步都要先用脚尖试探着踩稳。张班长趴在他背上,伤口的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湿了李福祥的衣襟,黏糊糊的像贴了块膏药。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黔军的喊杀声像狼嚎似的追着屁股,让人头皮发麻。王大姐抱着女娃跑在最前面,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不哭了,小手揪着她的衣襟发抖,指缝里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薯干——那是陈大娘昨天塞给她的。

\"前面没路了!\"开路的战士突然喊,声音里带着绝望。李福祥抬头看见一道刀削似的悬崖,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黑黢黢的像张大嘴,风从沟底卷上来,带着股铁锈味,刮在脸上生疼。左边是贴着岩壁的窄道,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过,现在已经被黔军的机枪封锁了,子弹打在岩壁上,碎石簌簌往下掉。

田团长拄着步枪站在崖边,军帽被流弹打飞了,露出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