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池坝神坛兴 白刃试锋芒(2 / 6)

方停住了。

“神了!真神了!”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黄老三看得真切,那屠夫的刀明明没碰到人,万太义却捂着胸口“哎哟”叫着,嘴角还挤出几滴血——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万太义藏在牙龈里的红药水。

就在这狂热的气氛中,池坝神坛正式立了起来。黄老三和黄柱子都入了坛,他们跟着张进礼念经文,跟着万太义练“护体功”,每天能分到两个红薯和一碗稀粥。祠堂的黑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神像,墙角堆着削尖的木棍和生锈的刀枪,池坝的山坳里,终于有了反抗的星火,哪怕这星火带着迷信的青烟。

立坛后的日子,池坝杨氏宗祠每天都热闹非凡。天不亮,黄老三就被急促的哨声叫醒,和其他神兵一起在祠堂前的晒谷场集合。张进礼穿着崭新的黄巾,手持桃木剑站在土台上,身后跟着八个戴着黄帽的“神将”,都是村里胆子大或力气大的汉子。

“今日操练‘过刀关’!”张进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个神将抬来一根碗口粗的杉树,树干上插着七把锋利的钢刀,刀刃朝上,寒光闪闪,像一排獠牙。“这是神灵对我们的考验!敢过刀关者,方能得神佑,刀枪不入!”

神兵们顿时骚动起来。过刀关就是要光脚从刀刃上走过去,上周有个弟兄不小心踩偏,脚掌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最后被万太义说是“心不诚”,赶出了神坛。

“我先来!”一个高个子神兵站了出来,他是邻村的猎户,据说能空手打死野猪。他脱掉草鞋,露出满是老茧的脚,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默念咒语,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上刀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刀上走过。奇迹发生了——他的脚安然无恙,只是留下几道白印。“神佑我也!”猎户兴奋地大喊,举起拳头欢呼。

黄老三看得目瞪口呆,轮到自己时,腿肚子都在打转。黄柱子在他耳边打气:“别怕,想想家里的老娘,咱们得学真本事报仇!”黄老三咬咬牙,想起被民团抢走的最后一袋口粮,想起饿死的妹妹,猛地闭上眼睛踩了上去。

刀刃冰冷刺骨,他感觉脚掌的皮肤被刀刃压得生疼,却强忍着不敢停下。走到中间时,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神将扶了他一把。等他颤抖着走下刀关,发现脚掌虽然红肿,却真的没流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敬畏——难道神灵真的显灵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刀关的刀刃早就被万太义做了手脚,看似锋利的刀刃被悄悄磨平了棱角,加上神兵们踩刀时都下意识用脚跟着力,只要不故意踩刀刃,很难受伤。但这层窗户纸,没人愿意捅破。

除了过刀关,他们还要练“滚刺条”——在铺满荆棘的地上翻滚,练“顶枪尖”——用喉咙顶住枪尖,练“火中取物”——从燃烧的火盆里抓铜钱。每次操练都有人受伤,但万太义总能找到借口:“心不诚则神不佑”“杂念生则法力消”,而那些没受伤的,则被当作“神灵选中之人”大肆宣扬。

黄老三渐渐成了神坛里的骨干。他身子灵活,过刀关时总能稳稳当当,滚刺条时也懂得用衣服护住要害。更重要的是,他认识几个字,能帮张进礼抄写经文和符纸,因此被提拔为“什长”,管着十个弟兄,每天能多领一个红薯。

这天操练结束后,黄老三正在祠堂里抄写符纸,孟守坤突然带着一个陌生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穿着黑色短褂,肩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从印江撤退的宁国学。

“宁公来了,快请坐!”张进礼连忙起身相迎,态度恭敬。宁国学在六井溪设坛时就名声在外,池坝神坛能立起来,少不了他的指点。

宁国学摆摆手,声音沙哑:“别客套了,张云佩的民团在白石溪增兵了,据说要清剿咱们神坛。你们这操练太花哨,真到了战场上,符咒可挡不住子弹。”

万太义脸色一沉:“宁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信神灵护佑?”

“我信过!”宁国学猛地拍桌子,绷带下的伤口渗出血迹,“老操坝死了三百弟兄,个个都带了符纸,结果呢?机枪一扫就倒!真本事不是靠滚刺条练出来的,是靠摸爬滚打,靠真刀真枪!”

祠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神兵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们争论。黄老三握紧了手里的毛笔,宁国学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也见过民团的枪支,那玩意儿能在百步外打穿木板,符咒真的能挡住吗?

张进礼脸色铁青:“宁公是败军之将,自然不信神力。我们池坝神兵有神灵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