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二、六军团主力撤离黔东后,黑色的妖风立刻卷地而来。王家烈的黔军与还乡团像饿狼般扑向根据地,马蹄踏碎了枫香溪的晨雾,刺刀挑破了沙子坡的炊烟,将“清乡”的血色烙印刻在黔东的山山水水间。百姓们说,那些兵痞身上缠着不散的煞气,走到哪里,哪里的草木就枯萎,井水就变浑,连天上的太阳都被染成了暗红色,仿佛天地间的正气都被这股邪恶吞噬。
德江稳坪镇的张氏宗祠前,还乡团团长刘麻子正用刺刀挑着张羽耀的神坛令牌,令牌上的“灭丁灭粮”四字被鲜血染红,在妖风中扭曲变形,仿佛在无声地哀嚎。三个月前,这里还是神兵操练的校场,黄旗飘扬,锣鼓震天,张羽耀站在高台上宣讲“均田免赋”的誓言,台下千余神兵齐声应和,声震山谷;如今却成了刑场,祠堂的梁柱上挂满了神兵家属的尸体,尸体下方的土地被血浸透,长出黑色的毒草,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连苍蝇都绕着飞不敢落下。
“把姓张的余孽都给我抓来!”刘麻子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得人耳膜生疼。他脸上的刀疤在煞气中跳动,那是早年被神兵砍伤的旧恨,此刻正借由杀戮宣泄。喽啰们踹开百姓的家门,木门的碎裂声、孩子的哭喊声、女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成了稳坪最凄厉的晨曲。他们将与张羽耀沾亲带故的男女老少全部绑到宗祠前,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能幸免,婴儿的哭声被风声撕碎,像针一样扎进每个百姓的心里。
张羽耀的堂弟张羽茂被按在地上,粗糙的麻绳勒进他的皮肉,渗出的血珠在尘土中凝成暗红的圆点。刘麻子踩着他的后背狞笑:“你哥带着神兵造反时多威风?刀枪不入,神水护体,现在怎么不叫他的‘神水’来救你?”张羽茂啐了一口血水,血珠溅在刘麻子的军靴上:“红军会回来的!你们这些豺狼不会有好下场!”刘麻子被激怒,抽出腰间的鬼头刀,寒光一闪,张羽茂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宗祠的匾额上,“张氏宗祠”四个金字瞬间被染成黑红色,像是祖宗牌位在淌血。
更恶毒的是还乡团的“血咒”。他们把神兵家属的鲜血收集在陶罐里,混合着剪下来的毛发、指甲,还有从尸体上剥下的皮肤碎片,埋在村寨的龙脉——也就是宗祠后的老槐树下。请来的邪道术士穿着黑色道袍,手持桃木剑围着土坑跳大神,嘴里念念有词,咒语晦涩难懂,听得人头皮发麻。埋咒的那天,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祠堂的老槐树突然“咔嚓”一声断裂,树汁像血水般喷涌而出,溅了术士一身,术士惨叫着倒地抽搐,浑身迅速长满流脓的毒疮,不到半个时辰就气绝身亡——那是触怒山神的报应。
但邪术终究起了作用。稳坪的土地开始龟裂,裂缝像蜘蛛网般蔓延,最深的地方能埋下一个孩童。井水变得苦涩,水面漂浮着油花般的黑色物质,喝了水的人会腹痛不止,上吐下泻。种下的玉米刚发芽就枯死,幼苗的根须变成黑色,像是被毒素侵蚀。百姓们夜夜做噩梦,梦见被杀害的亲人浑身是血地站在床前,伸出腐烂的手索要救命的神水。刘麻子得意地宣称:“这就是跟红军造反的下场!断子绝孙,永无宁日!”他不知道,在镇外的溶洞里,几个幸存的神兵正用鲜血绘制护寨符,他们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黄纸上,纸上用朱砂画的符咒竟发出微弱的金光,那是未灭的正气在抵抗邪咒。
深夜,溶洞里的护寨符突然剧烈燃烧,化作一只火鸟冲天而起,火鸟的羽毛由火焰构成,展翅时带起阵阵热浪。它在稳坪上空盘旋三圈,发出尖锐的鸣叫,叫声刺破黑暗,惊醒了沉睡的百姓。随后火鸟俯冲而下,直扑宗祠前的血咒之地。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埋咒的地面炸开一个大坑,黑色的毒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鬼脸形状,却被火鸟的金光瞬间驱散。第二天百姓们发现,裂开的土地里长出了一株幼苗,幼苗顶着血红色的叶片,叶片上的纹路像是五角星,在风中顽强地摇曳——那是希望的种子。
印江六井溪的炊烟还没升起,就被还乡团的火把点燃。头目王屠户骑着黑马,马鬃上系着红绸带,那是用神兵的鲜血染红的。他手里挥舞着沾血的屠刀,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马背上,黑马烦躁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白气。身后跟着一群面目狰狞的喽啰,他们的盔甲上缠着黑色的雾气,那是杀戮凝聚的煞气,走到哪里,哪里的狗就狂吠不止,鸡鸭乱飞。六井溪曾是宁国学神坛的根据地,“七仙女”支队的威名传遍黔东,她们的红绸战裙像火焰般掠过山岗的景象还留在百姓记忆里,如今这里却成了还乡团报复最狠的地方。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