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木黄的枫叶红了
1984年深秋,北京的银杏叶刚染上金边,王震的案头已摆上了一封来自黔东的信。信是木黄镇老支书写的,字里行间满是恳切:“王将军,当年您和红军走过的石板路还在,乡亲们总念叨着,想请您回来看看。”老人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窗外的阳光落在信纸上,“木黄”两个字被照得发亮,像极了当年会师时迎风招展的红旗。
三个月后,黔东的山路已覆上薄霜。王震坐在颠簸的吉普车里,目光始终望着窗外。车过乌江渡口,他突然让司机停车,扶着车门走到江边。浑浊的江水拍打着礁石,浪花溅起的水珠落在他布满皱纹的手上。“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渡江的,”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红六军团的战士们拉着马尾巴,在急流里泡了整整一夜,好多娃娃兵的草鞋都被冲走了。”随行的警卫员发现,老人望着江面的眼睛里,映着半个世纪前的烽火。
木黄镇的乡亲们早已候在路口,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七十岁的陈大爷拄着拐杖,手里捧着一个布包,见到王震就扑通跪下:“将军,您可回来了!这是当年您送给我爹的马灯,他临终前说一定要还给红军。”布包里的马灯玻璃早已破碎,但黄铜灯座上“红六军团”的刻字依然清晰。王震扶起老人,手指抚过灯座的纹路,突然红了眼眶:“当年要是有这马灯,多少战士就不会在夜行军时掉下山崖了。”
车子缓缓驶入镇子中心,一座崭新的纪念碑映入眼帘。碑体用黔东青石砌成,顶端的红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面“红二六军团木黄会师纪念碑”十二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王震走到碑前驻足良久,指尖轻轻拂过碑上的字迹:“去年接到镇上的信,说要立这座碑,我夜里睡不着觉,写了好几遍才定下这几个字。”他转过身对乡亲们说:“这碑不光是纪念会师,更是要告诉后人,团结就是胜利,这是用鲜血换来的道理。”当年的老战士们围过来,和王震一起在碑前合影,皱纹里的笑容混着阳光,定格成岁月的剪影。
在会师旧址的老槐树下,王震让乡亲们搬来长凳,非要坐在当年贺龙站过的土台上。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身上,老人开始讲述1934年的那个秋天:“那天的太阳跟今天一样暖,红三军的红旗和我们的军旗并排插在土坡上,贺龙同志握着我的手说‘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他忽然指向远处的枫树林,“那里原来有座土地庙,我们就在庙里开的会师大会,战士们把庙里的香案都劈了当柴烧,说要给乡亲们煮一锅热粥。”
走访村寨时,王震执意要去当年养伤的农户家。山路陡峭,警卫员想背他,被他摆摆手拒绝:“当年伤员们爬着都能走,我这点路算什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七十岁的女主人愣了半晌,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您是王政委?您还记得我娘给您熬的草药吗?她说您喝了总咂嘴,嫌太苦!”堂屋里的火塘正烧得旺,女主人端来的油茶里飘着炒米,王震喝了一口,滚烫的暖流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就是这个味道,当年我在这儿养伤,每天能喝上一碗油茶,比什么补品都管用。”
离开木黄的前一天,王震特意来到新落成的纪念碑前。他摘下军帽,对着碑体深深鞠躬,然后让警卫员拿来花籽,亲手撒在纪念碑周围的花坛里。“这些花籽是北京带来的,”他轻声说,“春天开了花,就像你们当年的红领章,永远照着这座碑,照着这片土地。”临走时,他握着镇干部的手反复叮嘱:“要让娃娃们都来这儿看看,告诉他们这碑上的字是怎么来的,今天的好日子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
吉普车驶出木黄镇时,乡亲们举着红灯笼站在路边。王震摇下车窗,望着越来越远的纪念碑,突然低声唱起了当年的歌谣:“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歌声混着风声,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落在乌江的浪涛里,惊起一群水鸟,向着夕阳飞去。
肖克:枫香溪的油灯亮了
1986年谷雨,肖克踩着泥泞的山路走进枫香溪时,正赶上村民们在插秧。田埂上的孩童看见挂着“北京”牌照的轿车,都好奇地围过来。老人推开车门,弯腰从田里摘下一株秧苗,泥土沾满了他的布鞋:“这土好啊,跟当年一样肥。”随行的当地干部介绍,枫香溪的稻田还是当年红军帮乡亲们开垦的,六十多年来从未荒过。
在枫香溪会议旧址,肖克径直走向墙角的油灯。玻璃罩上的灰尘已被擦拭干净,灯芯虽已干枯,却依旧保持着燃烧的姿态。“当年就是在这盏灯下,我们开了三天三夜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