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这个老匹夫,什么意思?要不是下这场雨,老子还不知道你,拿我的弟兄当猴子耍!”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扯过旁边足轻的粮袋,绳子被扯得“嘣”响,糙米混着沙子倾泻而出,落在湿冷的地上,溅起泥点。“再开!”他吼了声,声音里裹着压不住的怒。佐助、平八郎不敢怠慢,伸手去翻其他人的粮袋——打开一个,是发黄的糙米;再打开一个,沙子硌得袋底发响;最后轮到柴田的粮袋,刚解开绳结,一只僵死的老鼠从袋口滚出来,皮毛黏着糙米,恶心得人胃里翻腾。
虎千代胃里一阵抽搐,猛地偏过头,没忍住吐了出来,酸水混着早上吃的糙米饭,溅在地上。他抹了把嘴,眼里的红血丝更浓了——这哪是给武士吃的粮,是给猪喂的糟糠!
余光里,尾藤基次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见他看过来,慌忙转身就跑,木屐踩在泥泞里,跌跌撞撞往主帐方向去——不用想,是去找尾藤知定搬救兵了。虎千代没心思管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哇——!”柴田突然蹲在地上哭了,双手攥着衣襟,肩膀抖得厉害,“俺爹啥也不懂,就给俺起了个‘柴田’当名字,连个通字都没有!过去在村里,武士老爷见了就笑‘这也配叫武士’,俺以为跟着少主练出本事,就能抬头做人……结果现在,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啊!”他越哭越凶,眼泪混着脸上的泥,糊得满脸都是,手里还攥着那把带沙子的糙米,像攥着自己没指望的命。
平八郎赶紧蹲过去,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鲸肉干,塞到柴田手里:“哎呀,哭啥!俺吃的少,这肉干分你一半,先垫垫!”他拍着柴田的背,刚想再说两句,庙外突然传来个沉厚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稳:“平八郎!来喝碗热酒暖暖身子!”
平八郎眼睛一亮,以为是喊自己,猛地站起身应了声“来咯”,刚要往庙外跑,却见门口立着个高大的身影——兜上的鹿角高耸,甲胄上还沾着雨水,不是别人,正是“本多 中务大辅 忠胜”(本多忠胜乳名便是平八郎)!他从一个陌生的武士手里端着个酒碗,目光扫过庙内,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平八郎。
周围的德川家足轻见状,哄地笑开了。有人故意提高嗓门:“哟,你也叫平八郎啊!是不是福岛家这个‘四十九万石强藩仪仗’叫仪仗都有酒喝?”另一个人指着柴田手里的糙米,语气里满是嘲弄:“主家是不是一开始看你们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还以为多能打,结果发现没本事啊——这不来几顿糙米,就哭鼻子了?”
“砰!”虎千代猛地摔了手里的粗陶碗,碗碎在地上,糙米撒了一地。他拔腰间胁差,刀光闪得人眼晕,刚要吼“这是俺娘花钱连的私兵,凭什么受这委屈!”可想想自己母亲在福岛家的委曲求全,以及在外公和尾藤知定面前的许诺,还是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
“哭什么。”
虎千代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有怒喝的尖锐,却像块冷铁砸在湿泥里,瞬间压下了柴田的哭声和德川足轻的哄笑。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碗片,指尖捏着瓷片边缘,粗糙的断面蹭得掌心发疼,目光却扫过在场所有人——从抽噎的柴田,到愣住的平八郎,再到庙外探头探脑的德川家兵,最后落在粮袋里那只僵死的老鼠上。
“名字是爹给的,本事是自己练的。”他走到柴田身边,弯腰把瓷片扔在糙米堆里,发出“咔嗒”一声脆响,“你爹没给你通字,可你能在十步外戳中稻草人胸甲的铆钉;那些笑你的武士,未必能赢你手里的枪——吃不吃白米,跟是不是武士,屁关系没有。要是他们愿意挑起私斗,你们就给他们看看手里的本事!”
柴田的哭声渐渐停了,攥着糙米的手松了些。平八郎也反应过来,把鲸肉干往柴田手里又塞了塞,梗着脖子朝庙外喊:“听见没!俺们少主的话听到了吗!”
虎千代,也没搭理对方的杂兵,更没看柴田为之一滞的表情,直接说了句:“辱没福岛家名者一律处死。”他根本不用知道,几年后才会建立德川幕府,更不用知道德川幕府的《武家诸法度》要等三十多年后才会把“禁私斗”写进条文,也懒得管,历史上到了江户中期,“参勤交代”的大名也还是会为了住宿问题拔刀。
因为他知道,对方只要提了自己的家名而且侮辱了就必须死。这无关于他对福岛正则的忠诚,因为这就是规则——必须杀光无论是谁——即使是他认为是伟男子的本多忠胜也必须被他乱刀分尸——杀了谁,无非切腹自尽,可有辱家名依旧是切腹自尽。
有了为家族而切腹的儿子,母亲也许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