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大人会接手,我很快就能回来……
队伍向东行进,晨雾渐渐散了些,露出道路两旁的农田。田中看着地里刚冒芽的稻苗,忽然想起德川家康上次来冈崎,私下跟他说的“关原若有变,冈崎城归你管”——那许诺还在怀里揣着,可此刻跟着北政所的御旗走,倒像把自己往丰臣的圈子里拽。
他偷偷瞥了眼虎千代的饿鬼队:那些兵肩背绷得直,甲胄擦得亮,连步伐都踩得齐,比他的足轻精锐多了——这庶子的私兵都这么强,福岛家的实力哪是表面那样虚?再加上文治派的对い蝶纹旗,丰臣两派真要拧成一股,德川还能容下他这骑墙派?
念头刚冒,田中赶紧甩了甩头,把这慌压下去:不想了,先到吉田城再说。只要见到池田辉政,他就能把这“护送”的担子交出去,到时候无论是丰臣还是德川,都怪不到他头上。
风卷着旗帜的“哗啦”声,混着队伍的脚步声,在东海道上蔓延。田中吉政骑着马,走在御驾笼侧,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心里却全是侥幸的盘算——他没看见,轿帘缝隙里,北政所的目光扫过远江方向的云雾,那里,挂川城的轮廓正隐约浮现;他更没料到,这趟“吉田城之行”,不过是北政所巡游东海道的开始,他这骑墙派,从跪地接驾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了退路。
因为他们的下一站,根本不是“吉田城”,而是以吉田城为终点,下一步要去的竟是立场更加摇摆的远江国挂川城。而中途不停轿,不问候,只是让庞大的队伍喊着:“多谢山内殿护送,尽快点齐兵马追上来。我等滨松汇合!”
那根本没给他田中吉政和山内一丰私下沟通的时间,而在德川探子眼中那就是,山内家允许北政所通行。在满城百姓眼里:“旗子从你城下走过,你就是丰臣的人。”
在山内一丰及其家臣眼里,就是田中吉政勾结福岛正则和大谷吉继,借着北政所的威势逼迫山内必须表态,原本历史上最后才磨磨蹭蹭加入东军的空间,都被田中吉政这个“大忠臣”挤压没了。
虎千代默默在心里琢磨,难道北政所只是听那个柳生新左卫门说了——挂川山内氏出兵极晚。才能其中品出了滋味吗?那又怎么可能!那又怎么可能!请动他外公森老爷庞大的船团,还掐在他母亲(晴)返回清洲住持正之婚礼,这个唯一让森老爷犹豫的机会。才让这次出行不是送死!而这其中的利益权衡,又岂能为柳生的戏言左右?
于是虎千代就那么混在一行人中,此时的队伍以山内一丰的家臣已经在前面开路,大谷和田中的队伍保护各家主人,虎千代的饿鬼队在队尾盯着——谁敢跑,就要谁好看。
当轿帘再落时,北政所的指尖才松开那串被汗浸湿的檀木念珠。
她低声吩咐,仅让贴身的阿律听见:——“告诉森弥右卫门:远江一国沿岸的‘帆别钱’,今后十年归他收;
挂川、滨松两处卸货码头,森家可各留一间‘日比屋’仓栈;
若山内一丰敢拖,就让他的粮船在远州滩触礁,沉一两艘,他就懂了。至于东海道林林总总那些的水军,他那个五百条船的老船主不必老身教他了吧。”
阿律退下后,轿帘又被落下。北政所望着轿外渐散的晨雾,指尖仍残留着念珠的糙感,暗自叹道:“柳生那张嘴,提的‘出兵先后’‘东军名单’倒算个提醒。可真要是打起来还那样生搬硬套,那就像练剑只守着‘起手三式’,的‘型’,临敌时只会按谱出招,忘了变招——这般只会守着固定的路子,跟捧着算筹却不会拆账,握着茶筅却不知调汤,有何两样?罢了,人无完人,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拿出船团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