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是德川孙女婿,连他都赴会,等于德川在东海道的“隐性势力”,正被北政所一点点撬走。“辉政,”她声音发紧,“要不……我们也去?就说‘听闻北政所殿下驾临,特来问安’?”
池田却猛地转身,盯着窗外远州滩的方向——森家的白底黑鱼旗在雾里晃,海路早被封死。“去了又如何?”他扯出个苦笑,“堀尾城里全是德川旧臣,北政所偏要在那儿开军议,就是做给我们看的!太阁把德川转封关东,可滨松还是他的后花园,这些大名心里都清楚——他们去,是怕被丰臣清算;我们去,德川那边怎么看?”
话没说完,最后一个探子连滚爬爬冲进:“大人!滨松……滨松来使者了!是……是福岛家的赖陆様!说要亲见您!”
池田辉政的指节早攥得泛白,鲨鱼皮刀鞘被捏出几道深印,纹路几乎嵌进掌心,麻意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窜。可满脑子全是缠得人喘不过气的规矩——刚盯着案上的军议文书,想“让小姓去前厅查赖陆带没带朱印文书”,下一秒太阳穴就突突跳:万一只是口信呢?北政所之前给东海道大名定过暗号,是“滨松潮起”还是“远州雾散”?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难不成让小姓翻遍去年的账册?他抓着头发啧了声,这一查,等听见信,滨松军议都该散了!
“妈的,小杂种到底磨到什么时候?”池田蜷着手指啃指甲,指甲缝里嵌了木屑也没察觉,眼神发狠盯着殿门,连门帘被风掀动半寸,都下意识绷紧了肩。忽听“咚咚咚”的脚步声近了,他忙直起身,手按回佩刀上,连呼吸都收了半分——结果掀帘进来的,是督姬的女房,捧着个描金托盘,托盘里几块菓子摆得齐整,人却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碾过榻榻米,衣摆扫过地面没半点声响。
池田盯着那女房的脚,看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缓,衣摆下连脚尖都不露,眼皮瞬间跳得更凶,嘴唇抿成一条线,声音轻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却裹着压不住的火:“滚……滚出去。” 女房愣了下,手里的托盘晃了晃,竟还站在原地没动,想屈膝行礼。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池田的火气。他猛地拍向案几,茶盏“哐当”撞翻,茶水溅湿了军议文书。“滚出去!听见没有?!” 额角青筋蹦起,他一脚踹翻脚边的矮凳,木凳撞在殿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他妈的,客人没来,端你妈的什么菓子?!”
池田看着掩面跑出去的女房,呼吸顺畅了许多。可他的思绪却乱了,脑子里开始冒出乱七八糟的东西——福岛赖陆?那个臭小子太太熟了,不就是虎千代嘛,要不是秀赖殿下赐了赖字,那就是个通字都没有的野小子。最近坊间传他“勾引主母雪绪”!
不过他娘却长得很风骚……他长得像也有几分像《源氏物语》里公子、还是个能打能拼的大个子。他下意识攥紧佩刀,指腹蹭过刀鞘的「三叶葵」纹。一会儿他要是斥责我?我怎么办乖乖对着他低头吗?
还是骂他是“浪荡子”不配当使者,一不小心就是骂福岛家;打他,自己未必是对手;派兵围杀,又落个“杀丰臣使者”的罪名。
池田辉政啃着指甲,指缝里的木屑混着汗味蹭在唇上也浑然不觉——满脑子还在转“虎千代要是问责该怎么圆”,眼角余光却先扫到帘后动静:督姬正站在晨光里,伸手理着身上的浅紫色小袖。那小袖绣着暗纹棣棠,领口的系带松了些,她抬手去系时,袖口垂落,露出一点皓腕,晨光落在上面,竟晃得人眼晕。
他心里“咯噔”一下,指甲猛地掐进掌心,疼得倒抽口气。前几天町里的流言还在耳边飘:“福岛家那巨汉赖陆,看女人的眼神黏得很,听说跟清洲藩主母雪绪走得近”——当时他只当是酒蒙子瞎扯,可现在盯着帘后督姬的身影,那点侥幸瞬间碎了。
督姬不是普通主母,是德川家康亲赐的正室,是他池田辉政在东海道“骑墙”的底气——德川那边看的,就是“他护着家康之女”的体面。要是虎千代那高个子进门,视线随便一抬(那小子比廊柱还高,目光本就比旁人平),扫到督姬理小袖的模样,哪怕只是多停半瞬——殿里还有垣屋家老、还有侍立的小姓,这些人哪个不是“见风就传”的主?不用传到内府那里,就是被德川秀忠听到,只会被解读成“池田连家康之女都护不住,还让丰臣使者盯着看”,到时候别说保领地,他“德川女婿”的身份都要被扒了。
他又想起清洲大婚上的虎千代:那小子穿着福岛家的茜染胴丸,站在廊下时,视线扫过女眷席都没低过头——现在进了他的本丸殿,要是督姬还在帘后,那高个子的目光一掠,保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