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微微一笑,从容地将那枚虎骨扳指套在自己右手拇指上。扳指的设计迥异于日本弓术,专为单指开弓。他执弓、搭箭、扣弦,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凝滞。只见他腰马合一,吐气开声,那柄令南蛮神父与越后猛将都束手无策的强弓,在他手中竟被轻易地张如满月!
“嗡——!”
箭离弦,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去势极猛,直接钉入远处箭靶的红心,尾羽因巨大的动能而剧烈震颤。
一连三箭,箭箭如此。广间内鸦雀无声,唯有箭簇钉入靶心的闷响回荡。赖陆用实力无声地宣告:他不仅能驾驭这等杀伐利器,更是游刃有余。
待他放下弓,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何和礼及其随从身上所穿的、看似朴素的布面甲上。不少大名也早已在暗中打量,眼中或多或少带着对“布衣”的轻视。
何和礼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这无声的疑问。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对身旁一名最为健硕的巴牙喇随从下令道:“解开战袍,让中纳言殿下与诸位大人,瞧瞧我建州儿郎的甲胄。”
那名随从应声上前,利落地解开布面甲侧襟的系带,将外层看似厚重的棉布战袍向两侧掀开。
刹那间,广间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只见那布面之内,并非寻常絮棉,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闪烁着冷冽寒光的精铁甲片,以复杂的方式缀连成整体。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层铁甲之下,竟然还衬着一件编织细密的锁子甲!布面、铁甲、锁环,三者合一,构成了远超想象的沉重防护。
何和礼的声音适时响起,平静却带着金石之音:“让殿下与诸位见笑。我建州之地苦寒,敌人弓马犀利。故而这甲胄,防得是破甲重箭,挡得是马刀劈砍。虽略显笨重,却是战场上保命的本钱。”
此刻,再无人敢轻视这群“布衣”使者。那竹筷投壶的精准,或许还可视为奇技淫巧,但这需要超常体力才能穿戴、结构如此精良残酷的甲胄,以及那张唯有羽柴赖陆这等人物才能轻松驾驭的强弓,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这些来自辽东的客人,他们的武备与勇力,是建立在一种截然不同、甚至更为严酷的法则之上的。
羽柴赖陆凝视着那寒光凛凛的内甲,眼神深邃。他不知道佟都督是谁,但他知道能差遣那般文人真心投效更有何和礼这般能臣辅弼自然绝非什么一般人物——怕不是背后有着明廷的大人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