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数据烂熟于胸,闻声立即躬身回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回禀主公。最新一批铸好的甲州小判、以及未经铸造的丁银、豆板银,共计约合黄金八千两,已于十日前自江户启运,走东海道。按日程推算,眼下应已至骏河国府中一带,由井伊直政大人麾下兵马护送。然……”他顿了顿,“即便昼夜兼程,要将这批金银安全运抵畿内,至少也需半月。且沿途关隘盘查、山路险阻,难保万全。对于眼下粮价沸腾、需即时应对的危局,实是……远水难解近渴。”
这个答案,在众人意料之中。物理运输金银的速度,永远追不上市场信心的崩塌和粮价的飞涨。
赖陆听罢,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失望,反而像是确认了某个关键信息。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缓缓开口,说出了他思虑已久的方案:
“秀忠所言粮道之困,其症结在于‘信’字。畿内豪商不信我羽柴政权能长久,故囤积居奇,甚至与大阪暗通款曲。关东商人不信在畿内能公平获利,故畏缩不前。”
“欲解此结,需立一‘信’物,此物须比真金白银更便捷,比空口承诺更可靠。”
“吾意已决,即日颁布‘金券’之制!”
他稍作停顿,让众人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决策,随后清晰阐述:
“具体而言:在骏府城设立‘金券承兑座’。凡向我军输纳粮草、军需之商人,无论畿内关东,皆不直接支付现银,而是按市价折合,付予相应面额之‘羽柴金券’。此券以特制纸张、暗记、花押制成,难以仿冒。持券者,可于任一时日,亲赴骏府城承兑座,凭券足额兑换甲斐赤金或西班牙八字银,见券即兑,绝无拖欠!”
“如此一来,商人无需冒险长途押运巨额金银,仅凭一纸轻便金券,便可锁定利润。而我军,则可极大缓解现银支付压力,将宝贵金银用于最紧要之处。”
赖陆的策略,直指核心——用未来的、位于安全后方的黄金储备作为信用抵押,创造一种便携且坚挺的“票券”,来激活僵死的物流。
然而,此策虽妙,却有一个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松平秀忠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眉头紧锁,出言提醒,语气中充满忧虑:
“主公此策,实为治本良方!然……恕臣直言,‘信’之初立,需有‘实’为基。”他目光锐利地指向关键,“首批欲兑换金券的商人,必然不会轻易相信我辈之诚,反倒觉得我等只为搜刮其财。”
就在松平秀忠的忧虑如同阴云笼罩广间之际,一个平静而带着奇异腔调的声音,从角落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中纳言殿下,诸位大人。” 一直静观其变的瓦利尼亚诺神父,缓步上前,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超越现场焦虑的、仿佛来自遥远罗马的从容。
“方才松平大人所虑,确是至理。信用的建立,需要坚实的基石。而这块基石,或许无需苦等半月之后自江户跋涉而来的黄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羽柴赖陆身上,那双深陷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智慧与某种深不可测的光芒。
“在堺港,在澳门,在马尼拉,乃至在里斯本和热那亚,”神父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商人们交易着数倍、数十倍于单船货物的价值。他们依靠的并非总是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银,而常常是一纸由信誉卓着的银行家或商会签发的‘汇票’或‘信用状’。他们早已习惯,甚至更青睐这种轻便而安全的‘纸上契约’。”
“殿下的‘金券’,其理念与欧罗巴通行百年的‘汇票’何其相似?所不同者,殿下是以未来可期的‘国家信用’与‘黄金储备’为锚,其格局与潜力,远非一介商号可比。”
神父话锋一转,切入核心:“首批敢于兑换、使用金券者,必非疑虑重重的畿内豪商,而应是本就精于此道、且渴望在新市场中寻求巨利的‘南蛮商人’。”
他微微倾身,语气变得更加具体而富有诱惑力:“据我所知,目前正有数艘隶属于果阿总督区商会及澳门耶稣会基金的武装盖伦大船,停泊在堺港外海。他们所载者,不仅有暹罗的稻米、吕宋的硝石,更有从新大陆跨越两大洋运来的、成色统一的西班牙银元‘八字银’。”
“殿下,”神父看向赖陆,目光灼灼,“若您能以中纳言之名,颁下特许状,允诺这批商船可以其运载的全部或部分粮秣、军需,按照一个优惠的定价,直接折换为等值的‘羽柴金券’。”
“并且,特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