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铁炮的轰鸣已不再是骤雨,而是化作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墙壁,从正面、左翼、右翼同时压来。铅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不断有士卒在后撤途中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般扑倒,鲜血泼洒在皑皑白雪上,瞬间凝固成暗红的冰碴。
“不要乱!交替掩护后撤!长枪队断后,不许追击,不许纠缠!”石田三成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沙哑而急迫,他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太刀挥向东南方向,“白云斋!舞兵库!”
“在!”两名浑身浴血的武将应声策马靠近,正是三成麾下的勇将户泽白云斋与山地舞兵库。
“你二人各率本部,不惜一切代价,向左、右两翼突进,牵制住敌军合围的势头!为我本队后撤争取片刻时间!”这是近乎送死的命令,但此刻已无他法。
“遵命!”二将毫无犹豫,怒吼着带领各自残兵,逆着人流,决绝地扑向那两片如同死亡森林般逼近的五七桐纹旗印。
“使番!”三成又唤过传令兵,“速去告知渡边勘兵卫,令他所部铁炮队拼死压制正面堤堰之敌,掩护主力转向!”
使番领命,刚拨转马头冲向阵前,石田三成便清晰地听到,自家铁炮队的还击声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稀稀拉拉。并非怯战,而是——风雪和持续的射击让劣质的火铳变成了烧火棍。他甚至隐约听到侧后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我的眼睛——!”想必是某支“国友铳”的气密性彻底崩溃,灼热的火药气体倒喷,重创了射手。
就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混乱中——
“轰!!”
一声沉闷如雷、却远比铁炮更具威慑力的巨响,自堤堰后方炸开!那是六磅南蛮铜炮的怒吼!一枚巨大的灼热弹丸拖着隐隐的红光,划过低平的轨迹,并未直接落入最密集的人群,而是精准地砸在了三成军阵前正在用作掩体的竹束丛中!
“嘭!!”巨响伴随着木屑、竹条和冻土的疯狂飞溅!精心布置的竹束屏障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碎、抛飞。弹丸落地后余势未减,又向前翻滚跳跃,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甲胄四散,一名躲在竹束后的铁炮足轻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巨大的动能碾过,顷刻间倒在雪地,没了生机。
“治部少辅殿下!”渡边勘兵卫纵马狂奔而至,甲胄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写满了惊怒与绝望,“不行了!对方的南蛮铳,火绳特殊,这等风雪竟似毫无影响!射速又快又准!我军铁炮……已无力抗衡!请殿下速退,由末将断后!”
石田三成嘴唇翕动,刚想说什么,一个极其嚣张、带着浓重尾张口音的叫喊声,借助顺风,清晰地传遍了这片血腥的雪原:
“听着!羽柴中纳言殿下有令——!取得石田三成首级者,无论敌我,农兵直升侍大将!武士赏赐万石,封一城之主!其子子孙孙,皆可入‘饿鬼队’,享无尽前程——!”
这悬赏,恶毒而精准。它不再仅仅是金钱或土地的诱惑,而是直指武士阶层的终极梦想——身份跃迁与子孙后代的保障。尤其是“饿鬼队”这三个字,在赖陆军中象征着最光明的未来。
“取三成首级!”
“封妻荫子,在此一举!”
那悬赏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将赖陆伏兵眼底最后一丝克制燃尽,化作择人而噬的疯狂!然而,这疯狂却并非乌合之众的喧嚷,而是带着严整军纪与精良武装所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咚!咚!咚——!”
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太鼓声自水野、木下两阵深处擂响,不再是散乱的催促,而是总攻的号令!紧接着,十几支涂着朱漆的法螺贝被同时吹响,“呜——呜——”的悲鸣穿透战场,与太鼓声交织,奏响了为石田三成送葬的镇魂曲。
“嗬!!!”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从左右两翼轰然爆发!火光照耀下,只见水野平八麾下的精锐足轻,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踏着鼓点,开始稳步推进。他们身披统一的黑糸威胴丸,头戴阵笠或锹形兜,手中的朱枪放平,枪尖在雪光与火光映照下泛起一片冰冷的寒芒,如林推进,步伐整齐划一,压迫感十足。
而左翼木下佐助的部队,则展现出更强的突击性。木下佐助本人一马当先,身披那套标志性的南蛮胴具足,手持一柄大身枪。其麾下骑马武士紧随其后,再后方则是奔跑如飞的徒士足轻,他们如同一个巨大的楔子,狠狠凿向试图断后的户泽白云斋所部。马蹄踏碎冰雪,刀光闪烁,瞬间便将白云斋薄弱的防线撕开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