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安肯定在盼着赵国来救,只要我们速战速决,在赵军赶到前拿下新郑,李牧自然会退兵。”他走到案前,提笔在韩地舆图上画了一道线,从颍水渡口直抵新郑南门,“告诉内史将军,不必等后续部队,明日拂晓就突袭颍水渡口,我带着文吏随后跟上。”
石匠刚要应声,突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急促得像雨点砸在石板上。一个墨家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卷染血的竹简:“师……师父,不好了!韩军在太行道设了埋伏,我们派去联络韩地乡绅的斥候,全……全被杀了,这是他们带回来的最后消息!”
陈墨接过竹简,只见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诈降”。字迹扭曲,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写的。他猛地想起内史腾说明日拂晓突袭颍水渡口,心头瞬间像被巨石压住——韩军既然敢杀斥候,必是有了防备,颍水渡口怕是个陷阱。
“快,备马!”陈墨抓起匕首,就往外走,“我要去相邦府,内史将军不能去颍水渡口!”
石匠连忙拉住他:“师父,现在去相邦府,门都进不去!甲士说相邦已经安歇,不见任何人。”
陈墨顿住脚步,看着窗外的夜色,咸阳宫的灯火在云层里忽明忽暗,像极了韩地学宫里那些摇曳的烛火。他突然想起韩非曾说“事有缓急,权有轻重”,转身对石匠道:“备车,不去相邦府,去军工坊!”
“去军工坊做什么?”石匠不解。
“内史腾不是不信‘书同文’的力气吗?”陈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让他看看,笔墨有时候比刀剑更管用。”他快步走向库房,那里藏着墨家新制的“连弩车”图纸,原本是想留着对付李牧的骑兵,看来今夜就得提前用上了。
军工坊的夜比相邦府还亮,熔炉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陈墨冲进工坊时,工匠们正在赶制弩机,见他进来,都愣住了。陈墨抓起一支炭笔,在墙上飞快地画着:“把连弩车的机括改一下,射程不用太远,能到百步就行,但要能一次射出十支箭,箭杆上绑上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书同文”的简册,撕下一页,“告诉韩军,降者免死,抗拒者,箭穿咽喉!”
工匠们面面相觑,石匠连忙解释:“师父是说,用箭把布告射进韩营!”
“对!”陈墨的声音因急切而发哑,“让他们知道,秦军要的是新郑,不是他们的命!现在就改,天亮前必须造出十架!”
熔炉的火光里,陈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当年在都江堰,他站在飞沙堰上,对着汹涌的江水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是今夜,他要驾驭的不是江水,是即将吞噬韩地的战火。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十架改装后的连弩车已经架在了相邦府外。内史腾带着亲兵来领命,见了这阵仗,忍不住咋舌:“陈太史,你这是要给韩军送殡?”
陈墨指着箭杆上绑着的布告:“是送生路。将军先别急着攻颍水渡口,用这个试试。”
内史腾将信将疑地接过布告,只见上面用秦韩两国文字写着:“秦军只诛韩王,不伤百姓,归秦者,免三年赋税,子可入学宫。”他抬头看向陈墨,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行,我就信你一次。若是这东西管用,我给你记头功!”
大军出发时,朝阳正从骊山后爬上来,把秦军的旗帜染成了金色。陈墨站在路边,看着内史腾的背影消失在尘土里,手里还攥着那把赵国匕首。石匠突然指着西方,声音发颤:“师父,你看!”
只见西方的天际,一道狼烟正冲天而起,不是韩地的方向,而是赵国井陉关的位置。那狼烟的形状,是李牧的“进攻信号”——五万骑兵,竟然真的要在此时南下!
陈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算准了李牧会观望,算准了韩军有埋伏,却没算到李牧会来得这么快。内史腾的三万大军,前有韩军的埋伏,后有李牧的骑兵,这是要被包饺子了!
他转身就往咸阳宫跑,袖中的青铜望山硌得肋骨生疼。此刻能调动援军的,只有庄襄王异人。可紫宸殿的大门,会为一个带着匕首和连弩车图纸的太史令敞开吗?
宫门前的甲士拦住了他,冰冷的矛尖几乎顶到胸口。陈墨仰头看着咸阳宫的飞檐,朝阳正照在“庄襄王印”的鎏金大字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突然扯开嗓子喊:“太史令陈墨,有十万火急军情要奏——李牧已破井陉关,内史腾危在旦夕!”
喊声在宫墙间回荡,惊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可宫门内,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铜壶滴漏的声音都停了。陈墨不知道,此刻的紫宸殿里,庄襄王正攥着他写的“书同文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