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木刺,是有人趁乱下了毒!
玄衣人站起身,转身的刹那,陈墨看清了他的脸——左眉骨上有道新月形的疤痕,正是那个被他斩杀的校尉!可这人明明该是死人……陈墨的手指摸到腰间的秦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牵机引七日发作,发作时筋脉如被虫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玄衣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令牌,声音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愉悦,“陈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这一劫。我们只需在寿春等着,自然有人会把他的人头送上门来。”
陈墨拉着陈砚快步走进后院,反手闩上柴房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下来,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牵机引……他在医书《五十二病方》里见过记载,是种奇毒,无解,只能靠药物延缓发作,最终会在极致的痛苦中筋脉寸断而亡。赵高竟连这种毒都备着,看来是早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屯留。
“哥,你怎么了?”陈砚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却被陈墨避开。
“没事。”陈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砚儿,你听着,现在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赵高的人不仅没死,还追来了楚地,他们知道我们中了毒,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陈砚脸色煞白:“那……那我们快跑吧!”
“跑不掉的。”陈墨摇头,“他们既然敢在寿春堂而皇之地等着,必然在码头和城门都布了眼线。我们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他看向窗外,月光正透过柴房的破洞落在地上,“而且,我们必须找到项梁。只有借助项氏的力量,才有机会躲过这一劫,也才有机会阻止李信……”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楚兵的呼喝:“项将军有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秦国奸细!”
陈墨心里咯噔一下。项燕怎么会突然下令搜捕奸细?难道李信已经开始行动了?
“咚咚咚”,柴房门被敲响,掌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客官,对不住了,楚军要查房,麻烦出来配合一下。”
陈墨对陈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躲到柴堆后面,自己则握紧秦弩,走到门后。他能听见院外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显然来了不少楚兵。
门被推开的瞬间,陈墨的秦弩已经对准了门口——为首的楚兵穿着皮甲,腰间佩着长戟,身后跟着四个士兵,掌柜的缩着脖子跟在最后。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楚兵校尉粗声问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陈墨身上刮过。
“回大人,我们是从陈地来的商贩,想在寿春做点盐生意。”陈墨尽量让声音显得憨厚,同时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校尉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掀他的帽子:“抬起头来!”
陈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节已经扣在了弩机上。就在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秦兵!秦兵渡过颍水了!”
校尉的手僵在半空,猛地回头看向街面。陈墨趁机从怀里摸出那枚蒙恬给的虎符,飞快塞到校尉手里,压低声音道:“我是秦使,有要事面见项将军。”
校尉掂了掂虎符,脸色骤变。秦楚交战在即,突然冒出个秦使,这绝非小事。他犹豫片刻,对身后的士兵道:“先把他们带回军营,交由项将军发落!”
被楚兵押着穿过寿春街道时,陈墨才真正体会到大战将至的窒息感。家家户户都在往门上贴桃木符,妇人们抱着孩子往城西的宗庙跑,穿铠甲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军营涌出,往城北的淮水渡口集结。街角的酒肆里,几个白发老者正围着地图争论,其中一个拍着桌子大喊:“李信小儿必走蕲县!那里是我们的主场,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陈墨的心沉得更厉害。蕲县地势平坦,水网稀疏,确实便于秦军展开攻势。但项燕若真在那里布防,恰恰中了李信的圈套——他太了解李信的战术了,看似直取蕲县,实则会派奇兵绕道包抄,分割楚军主力。
楚军大营扎在寿春城北的丘陵上,连绵的帐篷像黑色的蘑菇,在暮色里望不到头。陈墨和陈砚被押到中军大帐外时,正撞见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年轻人从帐内走出,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桀骜的英气,腰间佩剑的剑穗是用楚地特有的红缨草编的。
“项公子!”押解的校尉连忙躬身行礼。
陈墨心头一动。项公子?难道是项梁?
年轻人扫了陈墨一眼,目光在他腰间的秦弩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秦使?我看是奸细吧。父亲正要找个秦国人问问,李信那二十万兵是不是都长了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