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柱后。
片刻,一辆黑色汽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公馆,不远不近地缀在了江离的车后。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的街景逐渐变得陌生。
江离原本靠在座椅上假寐,忽然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望向窗外。
“这……好像不是去火车站的路?”她转向身旁那位年长的行动队员,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那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江小姐不必多虑。这是方组长特意安排的路线,完全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安全?”江离的眉头微蹙,“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这个……”队员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前座的同伴,“具体的我也不便多说。要是透露了安排,方组长那边我们实在不好交待。请您理解。”
江离凝视着他闪烁的眼神,将追问的话咽了回去。
她认得这张脸,确实是常跟在方如今身边的人。
虽然满腹疑窦,但想到方如今的为人,这样的安排必然有其深意。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靠回椅背,只是交叠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年长的队员透过后视镜警惕地观察着后方车辆,突然开口:“前面路口加速,绕一下。”
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窗外的景物开始加速后退。
江离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心头那团疑云,却愈发浓重了。
后方,阿贵驾驶的轿车刚拐过两个街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就骤然收紧。
“不对!”他猛地察觉,“这根本不是去火车站的方向!”
前方那辆车在一个岔路口突然加速,灵巧地超过两辆电车,明显是要甩掉他们。
“跟紧!”阿贵一脚油门跟上。
然而对方司机技术老辣,几个穿插变道,就将他们死死堵在了一辆慢吞吞的货运卡车后面。
等他们好不容易超车,前方路口又走过一排行人,目标车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贵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脸色铁青。
“快!打电话回公馆!”他焦急地对同伴喊道,“向夫人禀报,跟丢了!小姐坐的车改了道,我们被甩掉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通往火车站的、熙熙攘攘的主干道上,一辆型号、颜色、甚至车牌号都完全相同的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平稳前行。
特务处,情报组。
闵文忠在办公室套间的硬板床上和衣躺了半夜。
天未亮透便醒了,颈椎梗得发酸。
他拧开床头灯,起身走到角落的洗脸架前。
黄铜盆里盛着隔夜的凉水,他掬起一捧扑在脸上,冷水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拿起搭在架上的剃刀,对着墙上一面斑驳的圆镜刮胡子。
刀片划过皮肤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下颌线条在镜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用指腹抹去残留的白沫,露出青灰色的胡茬根。
换下皱巴巴的衬衫,从衣柜取出熨烫平整的藏青西装。
领带是深灰色的,没有花纹。
今天是个大日子,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其实,他昨晚几乎一夜都没有怎么睡,满脑子都是今天上午的事情。
赵伯钧以及行动科那边的人该是如何的沮丧?
处座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如此,种种。
闵文忠坐到沙发上,划燃火柴,缓缓点燃一支哈瓦那雪茄。
深吸一口,浓郁烟雾在肺中流转,随后被轻轻吐出。
又端起青瓷茶杯,呷了口。
直到雪茄燃尽,他按熄烟蒂,瞥了眼座钟——六点半。
闵文忠起身走到窗前,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动作。
先是双手交叉向上推举,肩胛骨发出轻微的咯哒声。
接着缓缓下腰,指尖触到皮鞋尖,保持三秒后直起身。
最后原地高抬腿二十次,呼吸略微加重。
整套动作不过两分钟,却让僵硬的关节重新活络起来。
他松了松领口,坐回办公桌前。
桌上的黑色电话突然炸响尖利的铃声,闵文忠沉稳地拿起听筒:“喂,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镇定。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