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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將胸腔里的怒火和痛楚都挤压出去。
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儘管脸色依旧铁青,但声音已经恢復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决堤的杀意。
“宋忠。”
老朱的声音冰冷如铁。
“臣……臣在!”
宋忠伏在地上,声音微颤。
“起来回话。”
“是。”
宋忠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依旧不敢抬头。
“张飆看了这信,说什么了”
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问道。
宋忠深吸一口气,如实答道:
“回皇爷,张飆先斥责锦衣卫安保如同……如同粪土。”
“隨后,他让奴婢转告皇爷一句话……”
宋忠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著头皮,一字不差地复述:
“他说:『我,张飆,现在,想杀人。』”
“他想杀人”
老朱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
忽然,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嗬……想杀人”
这笑声很轻,却在空旷的大殿里迴荡,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想杀谁”
老朱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宋忠身上:
“是那个朱有爋是漕运上的蠹虫还是……他觉得,是咱纵容了这些人,害了他的兄弟”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宋忠伏低身子,不敢接话。
老朱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
他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挺拔,也异常孤独。
李墨的信,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另一扇黑暗的门。
朱有爋……周王的次子。
『红铅仙丹』的泄露,果然不是偶然。
而且,竟然还牵扯到了漕运和卫所。
【『背后另有倚仗』、『直指天潢贵胄』……】
这些字,就像毒蛇一样钻入老朱的心中,与他之前怀疑此事与某个藩王有关,隱隱重合。
【好啊……真是好啊!】
【咱的儿子们,一个个都不让咱省心!死了的不明不白,活著的勾心斗角,就连孙子辈的,也开始兴风作浪了!】
【这大明的江山,到底有多少蛀虫,在啃食咱朱家的根基!】
一股混杂著愤怒、痛心、以及被层层背叛的冰冷杀意,在他胸中翻腾。
张飆那句『想杀人』,何尝不是道出了他此刻的心声
少顷,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情绪已经收敛殆尽,只剩下帝王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酷和决断。
“张飆说,他想杀人。”
老朱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咱,准了。”
宋忠心头一震,似乎有些意外皇帝如此轻易就同意了这种近乎疯狂的请求。
老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的弧度:
“有人把手伸进漕运,趴在咱大明的命脉上吸血,还动了咱派出去的御史。”
“是该见见血了。”
“张飆不是要查漕运吗让他查!他不是要动周王府那条线吗让他动!”
老朱的语气带著一种纵容的残酷:
“你给咱盯紧了,他要查什么,要见什么人,只要不公然造反,都给他行方便!他要『疯』,咱就让他『疯』个够!”
“但是!”
老朱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所有的证据,给咱牢牢捏在手里!他查到的每一份东西,咱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另外,没有咱的明確旨意,不准他动朱有爋,更不准打草惊蛇,惊动了那条藏在最深处的大鱼!明白吗!”
他要利用张飆这把因兄弟之血而彻底疯狂的刀,去劈开所有迷雾,去撕咬所有猎物,但最终扣动扳机的手,必须是他朱元璋!
“臣明白!”
宋忠立刻领命。
“还有,李墨遇刺的案子,让蒋瓛派心腹之人去查!动用一切手段,咱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撬开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