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亿兆生民,最终要託付给谁,才能让他放心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正在漕运泥潭里奋力挣扎、搅动风云的『疯子』身影。
【张飆……你知道你给咱添了多少堵吗】
老朱甩了甩头,將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眼下,更重要的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是標儿、妹子、雄英之死的真相。
他重新拿起硃笔,將注意力集中到如山的奏疏上。
但朱允炆刚才那番『完美』的回答,却像一根细刺,留在了他的心底。
与此同时,北五所偏殿,小院。
朱允熥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虽拿著一卷《史记》,目光却並未落在字句间,而是穿透书页,望著庭院角落里一株在秋风中微微颤抖的枯草。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在无声地对抗著周遭无形的压力。
老朱的猜忌,地位的尷尬,行动受限的囚笼感,以及心中的执念,都让他本就不大的年纪,变得愈发早熟。
“小弟!小弟!”
一阵清脆又带著几分不管不顾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身穿鹅黄色宫装的朱明玉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她脸颊因急促而泛红,杏眼里闪烁著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光芒,与她身后萧瑟的庭院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姐,您慢些,小心摔著。”
朱允熥放下书卷,脸上露出温和却难掩疲惫的笑容。
在这冰冷的宫闈中,两位姐姐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带来真切暖意的人。
朱明玉几步衝到石桌前,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身子前倾,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
“熥儿!天大的好消息!我刚从母妃旧宫人那里听说,咱们的舅公,凉国公蓝玉,被皇爷爷召回来了!还加封了太子太傅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乌云散尽的晴天:
“舅公是咱们的亲舅公!是父王生前的得力大將,功勋卓著!”
“有他回京坐镇,又在皇爷爷面前得了脸,只要他肯为我们说句话,你这禁足说不定立刻就能解了!看谁还敢小瞧咱们!”
朱明玉越说越激动,心思单纯地认为,强大的舅公就是打破僵局最有力的武器。
她习惯了直来直去,对於前朝那些盘根错节的政治算计和帝王心术的深沉,缺乏足够的认知和警惕。
然而,朱允熥听完,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凝重和警觉。
他没有立刻反驳朱明玉,而是沉默了片刻,才语气平稳地道:
“二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藉助舅公之力。”
“非但不能,从今日起,你我还要更加谨言慎行,尤其是要减少与母族的接触。”
“关於舅公的消息,听过便罢,绝不可主动打探,更不可在外流露半分欣喜。”
“为什么!”
朱明玉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化为浓浓的困惑和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
“舅公是自家人,他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如今又得皇爷爷看重,他若能帮忙……”
“正因为他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才更是一把悬顶之剑!”
朱允熥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冷澈的穿透力:
“二姐,你我与舅公虽然接触不多,但舅公性情刚猛,居功自傲之名,早已传遍朝野。”
“皇爷爷对他,猜忌恐怕远多於倚重。”
说著,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株枯草旁,目光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前朝的风起云涌:
“如今是什么光景张师父在朝堂以命相搏,漕运大案牵扯多位藩王,东宫旧事疑云重重!”
“皇爷爷此刻如同绷紧的弓弦,任何一点兵权的异动,任何一丝外戚结交重臣的嫌疑,都可能引来雷霆之怒!”
话音落点,他猛地转身,直直地看向朱明玉,语气中带著前所未有的严厉:
“在这个关头,若舅公行事稍有差池,或是被人趁机构陷,那便是万劫不復!”
“届时,非但救不了我,反而会连累母妃在天之灵蒙尘,拖垮整个常氏家族!”
“甚至……將大姐、二姐也捲入滔天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