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他的后继之君……那皇帝还如何乾纲独断!
他朱明的江山,岂不是要被这些文官用他自己写的《祖训》给框死!
“嘶——!”
老朱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他猛地停下脚步,瞳孔因极致的惊惧而收缩。
【难道……难道张飆那廝的用意在这里!】
【他不是胡闹,他是在刨咱朱明江山的根!】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从根本上动摇咱留给子孙的统治基石!】
轰隆!
这个念头如同晴天霹雳,炸得老朱头皮发麻。
“不行!绝不行——!!”
老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猛虎,发出一声近乎癲狂的低吼,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什么沉疴在身,竟疯了一般衝出大殿。
“皇上!”
蒋瓛嚇了一跳,连忙跟上。
“皇爷!皇爷您这是……”
守在门外的云明和一眾內侍也嚇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想要搀扶。
“滚开——!”
老朱一把推开云明。
他双目赤红,对著闻讯赶来的秉笔太监和殿外值守的翰林院官员,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声音都变了调:
“传旨!传咱的旨意!立刻!给咱停了!”
“停了翰林院修撰《皇明祖训》的所有事宜!所有已刊印未发放的《祖训》,全部给咱收回封存!一片纸都不准流出去!!”
他喘著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才那一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眼神中的恐惧和决绝却如同燃烧的火焰。
“没有咱的亲口允许,谁敢再妄议、妄解、妄用《祖训》一字,以谋逆罪论处!株连九族!!”
吼完这最后一句话,老朱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云明和內侍们连忙七手八脚地將他扶住。
整个华盖殿內外,一片死寂。
所有宫人、官员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旨意嚇得面无人色。
停止修撰《祖训》收回已刊印的妄议者以谋逆论处
皇上这是……被张飆气疯了吗
还是说……那本由他亲自主持编纂的、象徵著朱明万世法统的《皇明祖训》,真的出了什么惊天的大问题
无人敢问,无人敢想。
只有老朱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不是疯了,他是怕了。
他是被张飆这釜底抽薪、歪解《祖训》的毒计,给彻底嚇到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斩断这条可能危及朱明国本的危险链条。
哪怕因此废掉《祖训》,也在所不惜。
因为在他看来,《祖训》的光芒,绝不能以这种方式,『照亮』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而另一边,饶州卫。
张飆等人刚踏入饶州卫,森严的军堡气息就扑面而来。
高墙之內,是排列整齐的营房、肃杀的校场以及隨处可见的、眼神警惕的军士。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金属、皮革和隱隱的汗味,与外界截然不同。
耿忠並未给张飆任何喘息之机,直接將其引至一处偏僻的院落,美其名曰『钦差行辕』,实则与软禁无异。
院外明岗暗哨,巡逻队往来不绝,监视之意毫不掩饰。
“张御史,地方简陋,委屈您了。”
耿忠皮笑肉不笑:“您看,是先休息,还是即刻开始『审计』库房帐册、卷宗,本官已命人准备,隨时可送来。”
他打定主意,將张飆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这小院內,所有的审计工作,只能在层层监视下,查阅他『允许』被查阅的帐目。
“耿指挥使的效率真高啊!”
张飆仿佛毫无察觉,欣然点头:
“那就麻烦耿指挥使,將饶州卫近五年的人员勾补、粮餉支取、军械入库及调拨的所有帐册、卷宗,一併取来。本官就在此间,与耿指挥使一同『学习学习』。”
耿忠眼角一跳,心说近五年,这疯子的胃口可不小。
但他自恃准备充分,冷哼一声:“可以!就怕张御史……看不懂我卫所的专有文书格式!”
很快,一箱箱沉重的帐册、卷宗就被抬进了院子,几乎堆满了半个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