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怨与骚动,单是这提议背后可能隐藏的、借机清洗或掌控旧城区的意图,就足以让李致贤警铃大作。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李致贤立刻反驳,语气坚决,“旧城区人口稠密,情况复杂,贸然动用大军,极易引发恐慌与动荡,若被那茂儿爷借机煽动,后果不堪设想。查案之事,还需以稳妥为上,臣有信心通过现有手段将其缉拿归案!”
庆亲王冷哼一声:“稳妥?李中枢,若因你的‘稳妥’,致使玉佩最终无法追回,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御座上的皇帝,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显然也在权衡。他既希望尽快找回玉佩,平息事端,又不愿看到京城出现大的动荡,更不愿被宗室和臣子牵着鼻子走。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李爱卿,”皇帝看向李致贤,“朕再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内,朕要看到此案有实质性进展,至少要确定那茂儿爷的大致藏匿范围,或者……找到玉佩的确切下落。若届时仍无结果……”
皇帝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压力,已如山般沉重。
“至于动用京营之事,暂且不必再提。”皇帝又看了一眼庆亲王和第二鸿,“查案之事,由中枢令全权负责,尔等不得过多干涉。”
“臣,遵旨!”李致贤心头一紧,躬身领命。十日!时间一下子变得紧迫无比!
“草民(臣)遵旨。”第二鸿和庆亲王也只得低头,但李致贤能感觉到,第二鸿低头瞬间,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甘与更深沉的焦虑。
退出紫宸殿,李致贤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皇帝给出的最后时限,庆亲王与第二鸿的联合施压,都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按部就班地调查了。他必须加快步伐,行险一搏!
就在他心事重重地走出宫门,准备立刻返回衙门部署时,孙铭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快步走到李致贤身边,低声道:“大人,跟丢了。”
李致贤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孙铭解释道:“那陈老板极其狡猾,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在东市绕了几圈后,突然钻进了一条人流密集的杂耍巷子,利用人群和表演的掩护,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属下无能。”
李致贤的心沉了下去。陈老板果然有问题!他不仅认识那布料,畏惧张世荣的标记,而且还有着相当强的反跟踪意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织补匠人该有的能力!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然而,孙铭紧接着又道:“不过,在跟丢之前,属下隐约看到,他最后消失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张世荣张太师府邸所在的区域去的。”
张府区域!
李致贤眼中寒光一闪。这就对了!陈老板果然是去报信了!他向张世荣汇报了自己前去调查布料的事情!
这意味着,张世荣现在已经知道,他李致贤不仅没死在荒冢坡,反而顺着染坊伏击者留下的布料线索,查到了陈氏织补坊,甚至可能已经怀疑到了他张府的头上!
双方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虽然还未捅破,但已然薄如蝉翼!
可以预见,张世荣接下来的反扑与阻挠,将会更加疯狂与不择手段!
而皇帝给出的十日之期,更是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内忧未除,外患加剧,时限迫近。
李致贤站在巍峨的宫墙之下,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街景,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他手中能打的牌不多了。胡记当铺是条明线,但需要时间深挖。陈老板这条线暂时断了。茂儿爷不知所踪……
等等!
茂儿爷!
李致贤猛地想起,茂儿爷虽然拒绝了与他直接合作,但却通过掷还药瓶的方式,给了他胡记当铺这条线索!这说明,茂儿爷并非完全排斥与他进行这种单向的、有限的信息传递!
那么,在如今这山穷水尽、时限迫近的关头,他能否……主动向茂儿爷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关于皇帝限期、关于第二鸿与宗室施压的信息?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且不说如何将信息传递给一个行踪不定的人,单是这种行为本身,就已是通敌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