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非虚言!
矛盾!
尖锐的矛盾!
法家‘富国’之术,是否正在扼杀‘富国’之源?
此念一生,冷汗涔涔。
嬴政眼神冰冷锐利。
百越匈奴……商贾资敌?
此患不可不防!然筑陵修宫,耗费巨万……若商路不畅,税源枯竭,岂非竭泽而渔?
赵天成此论,刺中帝国财政之痼疾!
赵天成似乎说累了,靠在椅背上歇了口气。牢房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刚才那番话,如同四把形态各异的铁锤,将扶苏、章邯乃至隔壁听众脑中固有的、由君王将相和礼法权谋构筑的历史认知,砸得粉碎,同时也在他们心中埋下了新的、更为复杂的思考种子。
“还有吗?”扶苏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渴求。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却又在废墟中窥见新的、难以理解的基石。
“最后一种,”赵天成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力量。
“我管它叫‘器物史观’。这看法,最不起眼,可能也最难懂。”
“它看历史,不看君王将相,不看道德权谋,甚至不太看重一时的土地人口争夺。它看的是人手里用的东西——工具、器物、技术。看人是用石头砸骨头,还是用青铜铸刀剑,还是用更坚硬的铁打造农具和兵刃。看人是怎么种地的,是刀耕火种,还是用上了铁犁牛耕。看人是怎么做东西的,是手搓慢磨,还是有了水排鼓风,能炼出更好的铁。看人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是骑马跑断腿,还是……”
他顿住了,似乎觉得后面的话太超前,摇了摇头。
“总之,按这看法,真正推动历史车轮往前滚的,是这些不起眼的‘器物’和‘本事’。比如,要是没有铁犁牛耕,关中那片地能养活那么多人口,支撑得起你们大秦连年征战?没有标准化的青铜弩机箭镞,秦军的箭阵能有那么大的威力?没有商鞅那套带来的管理效率,你们能管得了这么大的地盘?”
章邯脑中轰鸣如惊雷。
此皆少府职司!
器物之用,竟关乎国运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