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坑异兆】
深秋的赤堇山裹着化不开的寒气,铅灰色云层低悬在山尖,将稀薄的日光筛成碎金。山间的风卷着棱角锋利的碎石和铜屑,刮在民夫的粗布衣衫上,像刀子割肉般留下细密血痕。李信站在铜矿坑顶的了望台上,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望着下方深达十余丈的矿坑 —— 坑壁如刀削般陡峭,每隔三丈便插着一支燃烧的火把,将数百名民夫赤裸的脊背照得通红。他们颈间套着粗铁锁链,每挥动一次铁镐都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凿石声、号子声与秦军监工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疲惫。
这赤堇山是吴越故地的名矿,春秋时欧冶子铸湛卢、纯钧二剑,便是从这矿脉中采得 “昆吾之金”。如今秦军攻楚已逾半载,戈矛损耗达十万之数,这座铜矿便成了军械补给的命脉,每日需产出千斤铜料,由漕船经甬江运往前线。李信按在了望台栏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上月在甬东滩涂查获墨家潜水舟的景象仍在眼前 —— 那舟身覆着鱼鳞状铜甲,舱内藏着刻有 “楚水师大营” 的竹简,想来楚地残部仍在暗中活动。
“将军,这几日矿里邪门得很!” 负责监工的校尉周平快步走上了望台,甲胄上沾着未干的泥点,脸色比山间寒雾还要惶急,“昨日卯时,民夫阿石凿石时,一锤子下去,铜矿石缝里竟渗出红水,顺着凿痕流成细线,像血似的!今日巳时更邪,西矿道顶掉下来两块磨盘大的石头,当场砸伤两人,现在民夫们都撂了挑子,说山神发怒要收人性命呢!”
李信眉头微蹙,指尖叩了叩栏杆。这半个月来,矿里怪事确实接连不断:先是矿道深处每到子夜就传出咚咚异响,像有人用木槌敲击岩壁;接着开采出的铜矿石上出现红黑交织的纹路,扭曲如缠绕的蛇;前日更有民夫说在矿道转角见过白影一闪,转瞬即逝。他转身走下了望台,腰间的断水剑随步伐轻晃,剑穗上的铜铃每响一声,就压下几分民夫堆里的窃窃私语。
矿坑底部弥漫着铜锈与汗臭混合的浊气,火把将岩壁照得忽明忽暗,映出民夫们背上的累累伤痕。李信走到渗出红水的矿脉前,蹲下身细看 —— 那矿石表面的暗红痕迹已干涸成赭色,用指尖蹭了蹭,触感粗糙如砂纸,指尖竟染上淡红,凑近闻,除了铜锈的腥味,还有一丝类似腐叶的土腥气。“取碗清水来。” 他朝周平吩咐道。
水碗递来后,李信将水浇在矿石上,暗红痕迹遇水化开,却没有扩散,反而顺着矿石的纹理聚成细小的珠状。“不是血。” 他起身时,眼角瞥见人群里有人发抖,正是刚才汇报的民夫阿石,“你凿开这块矿石时,可有异样?”
阿石瑟缩着跪伏在地,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回、回将军,当时凿下去,石缝里先冒白气,接着红水就渗出来了,那水摸着凉丝丝的,不像矿里的温水……”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监工的皮鞭抽在背上,疼得直咧嘴。
“将军,您看这个!” 另一名民夫突然举着块矿石高喊,声音里带着惊恐。李信走过去接过,那矿石约莫巴掌大,表面布满铜绿,中央却嵌着块鸽子蛋大小的青色物件,在火把下透着温润光泽,与粗糙的矿石格格不入。他抽出腰间短刀,轻轻敲掉周围的铜屑 —— 那青色物件竟是半块玉片,边缘光滑如被水流打磨过,表面刻着几道细微纹路,转折处带着圆弧,绝非自然形成。
“这玉片……” 李信指尖刚触到玉片,突然感到脚下传来剧烈震动,矿道深处随即传来 “轰隆” 巨响,像万千巨石同时滚落。岩壁上的火把接连熄灭,碎石如暴雨般砸下,民夫们的惊呼瞬间淹没在轰鸣中。“山崩了!快撤!” 周平嘶吼着拔出长剑,指挥士兵拉开挡路的矿车。
李信一把将玉片揣进怀里,转身抓住身边一个少年民夫的胳膊,将他往坑外推。碎石砸在头盔上发出 “砰砰” 闷响,他回头时,正见西矿道的穹顶轰然坍塌,烟尘中隐约可见几只伸出的手。有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的肩落下,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石屑,他踉跄着扶住一根矿柱,才稳住身形。
约莫一炷香后,震动终于停止。李信站在矿坑外的空地上,望着被碎石掩埋的半个矿坑,喉结滚动了两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铜锈的味道,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几个侥幸逃出的民夫瘫坐在地上,哭喊声撕心裂肺。周平清点人数后,脸色惨白地走来:“将军,至少五十名民夫和八名士兵没能出来……”
【二:山裂现简】
“将军,要不要立刻派人下去清理?” 周平的声音还在发颤,他望着那片坍塌的矿道,眼神里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