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纸张的纤维、颜色和厚度。南国官府用纸,皆由工部下设的“织造局”统一供应,不同年份、不同品级的纸,都有细微的差别。
她很快发现,其中有五份卷宗的纸,虽然做旧得十分高明,但纤维的排布,比其他卷宗要更均匀一些。这是近一年才有的新工艺。
接着是墨。她用指尖沾了点水,轻轻在几个不起眼的字迹上一抹。大部分墨迹都毫无变化,是用了上好的松烟墨。但有两份卷宗上的墨,遇水后,边缘出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晕染。
这是新墨,墨迹未干透,便被人为地催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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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旧的纸,催干的墨。
柳惊鸿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萧夜澜的陷阱,布得可真不算高明。
或者说,他是故意让她看出来的。
第二步,内容分析。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她将所有卷宗按时间、地域、类别,重新分类。然后,开始进行最枯燥,也最关键的工作——数据比对。
一份军械入库单,一份军械损耗单,两份放在一起,数字的差异,就是问题所在。
一份粮草调拨令,一份驿站签收回执,上面的日期和数量对不上,就是线索。
无数枯燥的数字,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串串跳动的代码。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中构建成一个巨大的、立体的模型。
时间在指尖流逝,烛火哔剥,燃尽了一截又一截。
她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些被她用物理方法甄别出来的“问题卷宗”,内容都极其诱人。
一份,详细记录了京畿羽林卫换防后的布防空档期,精确到时辰。
一份,是关于南国最新研发的一种火器“震天雷”的设计图纸,虽然关键部分语焉不详,但足以让北国的工匠们欣喜若狂。
还有一份,便是白日里她在兵部库房看到的那份,带有北国暗号的冬衣补给记录。
这些,都是北国“工匠”梦寐以求的情报。任何一份传回去,都足以让她立下大功。
但它们是假的。
是萧夜澜精心烹制,摆在她面前的,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毒药。他笃定,只要她是北国特工,就绝对无法抗拒这些诱惑。
而另一部分卷宗,看起来平平无奇,记录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比如某地驻军的马料不够了,某处关隘的城墙塌了一角,某个小兵因为赌钱被打了二十军棍。
这些情报,真实,琐碎,毫无价值。
柳惊鸿将卷宗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堆。
左边,是“诱饵”。右边,是“垃圾”。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桌子中央,那唯一一份没有被归类的卷宗上。
——关于她父亲,柳擎,贪墨十万石军粮的记录。
这份卷宗,纸是真的,墨也是真的。上面的签名,与她记忆中柳擎的笔迹,一般无二。所有的附件、仓储记录、转运文书,逻辑严密,天衣无缝。
它看起来,如此真实。
真实到……像一个更加完美的谎言。
柳惊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想起了原身记忆里,那个永远威严,永远冷漠的父亲。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像在看一件无用的摆设。将军府的荣光,是他的生命,也是他的枷锁。
他会为了钱,去动摇国本吗?
柳惊鸿不知道。
但她知道,萧夜澜将这份卷宗单独放在这里,用意绝不简单。
这已经不是在考验她的忠诚,而是在拷问她的人性。
如果她是北国特工,她会如何利用这份情报?是交给北国,以此来要挟南国的镇国大将军?还是以此为把柄,去控制柳擎,让他为北国所用?
如果她是南国王妃,她又该如何?是为了家族荣誉,拼死掩盖?还是大义灭亲,将之公之于众?
无论她怎么选,都将暴露她内心最深处的倾向。
好一招诛心之计。
柳惊鸿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感觉到了久违的疲惫。与萧夜澜这种人博弈,耗费的心力,远比执行十次S级任务还要多。
就在她心神俱疲之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睁开眼,将左手边那堆“诱饵”卷宗,重新拿了过来。
一份,两份,三份……她将那五份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