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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他以为自己在下棋,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棋盘上最平凡、却也最可笑的那颗棋子,沿着早已画好的轨迹,徒劳地滚动。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他垂下头,心脏像是被浸没在万载寒冰之中,冻得发痛。
可他的唇角却违背意志地、神经质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
那维莱特原本已到唇边的关心与问询,全部哽在了喉间。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那双总是蕴含着复杂情绪,或算计、或冷静、或偶尔流露出些许狡黠的眼眸,此刻被悲恸和自嘲淹没。
——他的唇在笑,可他的眼睛,却在无声地淌泪。
那维莱特感觉肩头一沉。
一份不属于他自己的、带着血与尘沙气息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了上来。
紧接着,无法克制的、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维莱特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并非介意莫洛斯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而是自他认识对方以来,就几乎没见过莫洛斯流泪,更遑论是眼前这般近乎崩溃,带着罕见依赖的脆弱。
“…我试过了。” 哽咽的声音混杂着灼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颈侧,“我用尽了所有方法,为什么…为什么无法改变?”
那维莱特听着耳边破碎的呓语,只感觉自己的两只手空得发烫,悬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该落在何处,该如何回应。
这种纯粹由情感驱动的场面,超出了他惯常处理事务的范畴。
在近乎笨拙的无措后,他的右手最终还是带着几分迟疑,轻轻地落在了少年那因剧烈情绪而起伏不定的背脊上。
希格雯的声音在耳旁回响。
『面对那些让人心疼的病人时,我们可以伸出手,然后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无需多言哦,拥抱本身就是比文字更丰富的语言。』
如果这是在学校,那么那维莱特一定是会经常被老师夸奖学以致用的好学生。
他一下一下拍打着少年的背,虽无言语,但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抚。
莫洛斯已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所谓的镜中人的计划是否会通过这失控的泪水被那维莱特感知。
在过去的无尽厮杀中,他做了太多实验——刻意闯入绝境,参与那些史书上记载“无人生还”的惨烈战役,甚至登上了那艘注定沉入深海的传奇战舰。
结果呢?
他,莫洛斯,一个终将在未来重返过去的人,无论如何涉险,都一定不会身亡。
是的,这就是命运。
是已经被书写好、无法更改的轨迹。
历史就像攀登的车轮,反反复复,登上又落下。
正如雷内曾通过世界式观测的未来——世界必将在固定的时间点迎来毁灭。
这是枫丹,是提瓦特被定死的命运,即使他如何挣扎也无法从汪洋大海中找到唯一的落脚点。
他不是足以改变世界的“降临者”。
他只是一个可悲的,由他人捏造的,承载枫丹历史的容器。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那维莱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仿佛只有通过皮肤相贴所感受到的这一点点真实的体温,才能证明他是一个真正活在世界上的“人”,而非那本名为“命运”的史书中,几行冰冷且既定的文字。
这是他在背叛镜中人之前的最后一次尝试,也可以称为挣扎。
答案依旧残酷而清晰:命运是无法更改的,预言注定会发生。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那维莱特肩头的衣料。
在那片潮湿与温热中,原先在心底蛰伏,此刻却毫不留情张口,吞噬掉“对镜中人信任”的计划,完全占据了他。
他不再奢望能改变既定的预言。
——但必须有人成为“所有人”以外的人。
“他”要超越预言,在一切发生后,重塑枫丹。
至于代价?
回想起登上那艘舰船后,还没完全适应海军身份的贝瑟,一边搂着已经比她还高的小伙儿姑娘们,一边回答莫洛斯的问题。
万一会死呢?
她答、他们答——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