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片哥的影子,就像放老电影似的,在我脑壳里反复播:那些当年他跟我说的犄角旮旯的坐标,早就被时间锈死了,成了地图上找不着的地儿。可邪门的是,我总忍不住半夜跳上末班公交车,咣当咣当地往西郊那片拆迁区跑。你说这是图啥?明知道是白跑,是傻缺,可还忍不住要去那儿沾一身黄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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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废墟,像个野生的乌托邦:晾衣绳上飘着花床单,二楼窗台垂下来的三角梅,红得能晃瞎眼!现在呢?就剩断壁残垣,白天能瞅见野猫绿莹莹的眼睛贼亮。有回碰见个佝偻着背翻垃圾的老太婆,耳朵上那点儿金坠子在太阳底下反个光,我一下想起碟片哥当年说过的混账话:“兄弟你看这些老太太,倒退三十年,个个都是靓妞!”这话带着点痞气,但也透着对时光的感叹。
有次下完暴雨,我又溜达过去了。塑料棚布被风扯得呼呼响,跟招魂幡似的。一扭头,嘿!半拉断墙上,居然还有“蓝光DVD”四个字的喷漆!油漆皮随着风声,“簌簌”地往下掉。这点印迹,大概就是我们曾经在时代缝隙里折腾过的最后证明?每一个野蛮生长的年代,都会在犄角旮旯留下点擦不掉的油渍。
一天和美芬在仓库里清点衣服。正数着呢,卷帘门“哐当”一声巨响被撞开了,国浩撑着门框在那儿大喘气,领口扣子都扣岔劈了,跟刚干了一架似的。
就这造型,猛地把我拉回新塘街夜市那会儿:胖妹内衣店门口的粉红霓虹灯,国浩收摊后总爱蹲在人家台阶上剥烤红薯吃,腾腾的热气里,胖妹脸上那俩酒窝时隐时现。那时候小青年搞对象,讲究个穷浪漫。
“瞧见没?这疤!当年让她哥给揍的!”国浩这货也是虎,二话不说把衬衫扯开了给我看肋下。一道月牙形的青紫色老伤疤,显摆得跟军功章似的!这哥们真把“泡妞不怕死”刻肋骨上了?
我忽然又想起某年大雪天,看着胖妹拿羊绒围巾把自己和国浩裹一块儿,在公交站台亲得难分难舍,呵出的白气融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现在呢?胖妹早变成了“芳妹”,还天天雷打不动给金胖商城的塑料模特换蕾丝胸罩,说是“最后的倔强”——这是被生活揉搓过后,心底那点对美的念想还没死透。这不就是普通人对平凡生活的那点守护么?小生意人最韧。
有阵子生意不顺,周末早早关了店门回余杭老家。老爷子在厨房叮叮当当做点心,老太太跟有洁癖似的满屋擦擦擦。阳光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把家里晒得暖洋洋一片金黄,那点糟心事暂时就忘了。挺治愈的一刻。
“阿伯那边有一桶油,你去拿一下。”老爷子随口吩咐。
“得嘞。”我应着就出门了。
阿伯住那片老农房区,拆得七七八八了,熟面孔早搬光了,现在挤满了南腔北调的租户。往日闹哄哄的村子,那天静得像坟地。
我拎着油桶正打算离开,后面警笛突然“呜啦呜啦”由远及近!两辆警车气势汹汹地刹住后面胡同口。几个警察麻利地跳下车就往胡同里冲!
我这心里咯噔一下:抓啥大人物啊?架势这么猛?这现场“直播”不看白不看,我跟着凑过去了。
还没到跟前呢,就听见吼声震天!几个警察推搡着一个人出来,那人双手被反铐在背后,还在拼命挣扎。他猛一转头,眼神和我对上了——碟片哥!我心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手里的油桶“咚”地砸地上。碟片哥眼神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仿佛这一切在他意料之中,是早就排演好要走的流程。
就在他被塞进警车门那一刻,后面一个警察抬脚就狠劲踹在他背上!另一个警察嫌我碍事,吼了一嗓子:“滚开!”我机械地退到路边,眼瞅着警车绝尘而去。这场景,简直就像把我和碟片哥混在一块倒腾的那些年,一股脑打包扔垃圾车带走了。就剩一个问号悬着:猴年马月还能见着?碟片哥被抓,国浩跟胖妹结了婚,日子按自己的轨道往前滚。我呢?毕业那年到了,大家各奔前程,我这路牌,该往哪儿指?
那是杭州春天一个湿漉漉的早上,我在环北市场门口打车,小雨跟牛毛似的往下飘。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嗤溜”一声门滑开,一股劲爆的声音先砸出来:“淘宝网2006年第一季度财报再创新高……” 好嘛,大早上就给我上课,提醒我这网络时代正玩命撒欢儿呢。
司机是个圆脸小伙,带个黑框眼镜,瞅着就实诚。握着方向盘那右手,无名指套着个磨砂面的金戒指。“师傅,去火车东站?”他利索地打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