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留着这几天的饭辙。
庆春路天桥上,“淘宝网”三个蓝字的大广告牌闪得人眼花。桥底下卖盗版碟片的小贩还在扯着嗓子吆喝《头文字D》。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举着奶茶嘻嘻哈哈地从我旁边跑过。不知道碟片哥现在怎么样了,在里面有没有被人欺负。
2006年的春末,杭城空气里混着点桐油味儿。我那个压满了货的仓库终于清光了大部分的库存,像条搁浅的老船,窝在四季青市场旁边老小区的阴影里。傍晚六点,手机在铁皮柜上“嗡嗡”地震,这是老妈今天第三通电话。
“跟汪佳那姑娘处得还成不?暑假能领回家来不?”老妈的余杭口音穿透力极强。我看着玻璃窗倒影里自己那沾了线头的衬衫领子,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好着呢,正琢磨着啥时候两家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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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仓库那破铁门响了一声,汪佳背着个米色的帆布包站在门口,头发丝里还沾着点裁缝车间带来的碎布屑。美芬溜到后面小隔间里,装模作样地锁上门盘点库存去了。空荡荡的仓库里,头顶上那台老吊扇“呼呼”地转,把她头发上的栀子花洗发水香味搅得像打旋的风。
“晚上……又住这儿啊?”她摘下实习生那个蓝底塑料工牌,月亮的清光正好漫过她锁骨那位置——一枚钉在样衣上的珠针还没拆下来,尖儿亮晶晶的。我下意识挺直腰板,幸好昨晚用肥皂把那件发黄的衣服狠狠搓过两遍,现在的领子,勉强能算得上“及格”。
春天的杭州,风都是软的,梧桐树毛絮飘飘洒洒,粘在她眼睫毛上,像撒了小星星。我们抱在一块,她工装兜里那半截碳素笔“啪嗒”掉地上了,滚进地板缝隙的灰堆里。没人顾得上去捡。仓库里只剩下老式座钟滴答滴答的走表声,和我们俩缠在一块儿的呼吸声。
这天美芬下班特别早,她说要去四季青走走,看看有没有档口要小妹的。
那天晚上和汪佳聊了很多。天蒙蒙亮,第一缕光线穿透铁栅栏照进来,她别工牌的细碎声音唤醒了我。
“才八点……”我嘟囔着想拽她衣角,手碰到那身裁缝车间统一发的料子,凉飕飕的像沾了露水。
追出门,巷子口煎饼摊飘来的热气带着香气扑面而来。头发花白的阿婆正用竹刮板利索地在铁板上摊开面糊,“滋啦”一声,油煎的焦香混着被早班三轮车扬起来的尘土,成了清晨的底色。汪佳站在乌龙庙公交站牌底下,薄薄的晨雾把她的身影晕染开,像个写意水墨画,胸前那块蓝底工牌在朝阳里反着光。
“加个蛋!”我掏出兜里那皱巴巴的五块钱。老板麻利地敲开蛋壳,油锅里鼓起金黄的泡。我把那烫手的煎饼塞到她手里时,梧桐树的影子刚好掠过她鼻尖上那几颗浅浅的小雀斑。公交车“呼哧”一声喷着白汽进站了,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我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下她沾着甜面酱的嘴角。
等车的老大爷操着地道的杭州话笑骂了句:“小年轻,火气大!”卖报纸亭的老板娘探出大半个身子瞅着热闹。四季青那边,“哗啦啦”的卷闸门此起彼伏地升起,黑黢黢的大塑料袋拖着样衣“刺啦刺啦”地被拖进一个个商铺。
车子尾巴的灯光渐渐在马路尽头缩成一个小点,我趿拉着人字拖“啪嗒啪嗒”往回走。路过那家“大金服装店”的玻璃橱窗,瞥见里面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裤腿,没忍住乐了——仓库这点货一清完,这日子就算重新翻篇儿了!到时候该去延安路挑件像样点的POLO衫,收拾利索点,再拎上几样拿得出手的礼,上汪佳家拜个码头去。
走到楼下,就听见仓库那边美芬正扯着嗓子清点货号。仓库二楼那扇铁窗户框出一小片蓝天,几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过窗外晾衣绳上飘荡的五颜六色的碎布条,画面安静得不像话。
货架子彻底腾空后的第七天傍晚,天花板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漏雨。就在这单调的滴水声里,宋哥的电话来了。我蹲在墙上那张褪色了的“大吉大利”年画底下接电话,蜘蛛在墙角修补着被我崩破的网。
“老弟啊,三天之内清干净走人!”宋哥那带着宁波腔的口吻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拔出来的铁钉,“这地儿,老早该改成棋牌室了!”
他话说得挺直白,这房子去年就不是小姨的了,她今年跟我签那合同不能算数。宋哥能让我们待到这会儿,已经是“仁义”到头了。我瞅着满地狼藉里汪佳忘拿的一根黑色皮筋头绳,那根缠着点细细金线的头绳,此刻松松垮垮地套在一个断了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