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县试开考的日子。这天凌晨,天色还未透亮,城内已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出门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但县城内早已是人声鼎沸,车马辚辚。通往县学考棚(通常设于文庙或县学旁)的主要街道上,挤满了前来应试的考生和送考的家人、仆役,人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神情。各种口音的叮嘱声、鼓励声、牛马嘶鸣声、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陈延岳将牛车赶到离考棚还有一段距离的相对宽敞处停下,对陈彦和石头说:“前面人太多,车过不去了。石头,你带着行李先去‘清源客栈’安顿,把房间收拾好,烧点热水备着。我送彦儿去考场。”
“是,三老爷!”石头应下,背起行李,灵活地挤入人群。
陈延岳则接过陈彦的考篮,护在他身边,沉声道:“彦儿,跟紧三叔,别怕,咱们挤过去。”
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向考棚方向移动。越是靠近考棚,人流越是拥挤,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陈延岳用他壮实的身躯为陈彦开路,不时大声提醒着:“让一让!让一让!考生过一下!”
好不容易挤到考棚入口附近,只见这里更是戒备森严。考棚大门前用木栅栏隔出了通道,数十名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维持秩序,表情严肃,呵斥着试图往前挤的人群。所有考生都必须在此排队,接受严格的检查后方能入场。
“送到这里就行了,三叔。”陈彦从陈延岳手中接过考篮,深吸一口气,说道。
陈延岳点点头,用力握了握陈彦的肩膀,目光坚定:“彦儿,沉住气!三叔就在外面等你!考完了,咱们一起回家!”
“嗯!三叔放心!”陈彦重重点头,转身汇入了排队等候检查的考生队伍中。
排队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照在了一张张或稚嫩、或成熟、或紧张、或故作镇定的脸上。陈彦前后都是陌生的考生,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低声诵经,有的则不安地东张西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维持秩序的衙役不时在队伍旁巡视,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考生,厉声喝道:“都排好队!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携带违禁之物!一经查出,立即取消资格,枷号示众!”那严厉的语气,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肃杀。
终于轮到了陈彦。两名经验丰富的衙役上前,一人负责核对身份和准考证(号牌),另一人则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考篮。
“姓名?籍贯?年貌?”核对身份的衙役声音平板而威严。
“学生陈彦,陈家沟人氏,年十一岁。”陈彦恭敬回答,递上号牌。
衙役对照名单看了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彦的相貌年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多言,在名单上画了个勾。
另一边,检查考篮的衙役动作熟练而仔细,近乎苛刻。他先将考篮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毛笔(检查笔杆是否中空)、墨锭(捏碎检查有无夹带)、砚台(查看底部)、镇纸、清水囊(打开闻嗅)、油布包着的干粮(掰开仔细查看),还有那件厚坎肩(里外翻看,捏遍夹层)。确认无误后,才将东西放回考篮。整个过程一丝不苟,让人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进去吧!按号牌找自己的号舍,对号入座,不得喧哗!”衙役挥挥手,示意通过。
陈彦提起考篮,迈步走进了那道象征着科举之路起点的门槛。一进门,景象豁然一变,与外界的喧闹嘈杂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前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院落,青砖铺地,肃穆庄严。院落被整齐地分隔成数十排、上百间如同鸽子笼般狭小的独立隔间,这便是“号舍”。每间号舍仅容一人转身,三面是砖墙,一面敞开,内有简易的木板充当书案和坐凳,条件极为简陋。号舍与号舍之间留有狭窄的通道,有数名身着皂隶服、面无表情的考吏在通道间来回巡视,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号舍,监视着考生的一举一动。
此时,大部分号舍已经坐了人,整个考场内鸦雀无声,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只有考生偶尔轻微的咳嗽声、整理文具的窸窣声,以及巡考衙役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
陈彦按照号牌的指引,沿着通道慢慢寻找自己的座位。他注意到,有些年长的考生已经正襟危坐,闭目养神;有些年轻的则显得有些焦躁,不停地搓手或东张西望。空气中还隐隐飘散着一股墨臭和……似乎是预防时疫焚烧草药的味道。
就在陈彦刚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