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残烛照惊惶,皇权暗影沉(1 / 3)

刘瑾的蟒袍消失在回廊尽头。

内阁值房里的檀香仿佛都凝固了。

马文升猛地将手里的茶盏掼在案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惊得众人一哆嗦。

茶水溅在《大明律》的书页上,晕开一片深褐。

“岂有此理!”

“一个阉竖也敢在六部九卿面前耀武扬威!”

“这要是传出去,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朝堂?”

马文升花白的胡须抖得像风中残烛。

刑部尚书周经捂着胸口,脸色比宣纸还白。

“马大人慎言!”

他往门口瞥了一眼,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没听见刘公公说吗?他手里有本账……”

“谁知道咱们那些陈年旧事,是不是都记在上面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马文升瞬间蔫了。

他何尝不知道谨言慎行?

可刚才刘瑾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想当年弘治爷在位时,别说司礼监秉笔,就是掌印太监见了他,也得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周大人说得是。”

礼部尚书毛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瓷片。

“现在不是争面子的时候。”

“刘健、谢迁还在诏狱里等着定罪,咱们要是再触怒皇爷,怕是连给他们求情的机会都没了。”

“求情?”

兵部尚书刘大夏咳了两声,帕子上沾了点血丝。

“毛大人还没看明白?”

“皇爷根本没打算给他们活路。”

“御门听审把旧账翻得底朝天,又让刘瑾来牵头定罪,这分明是要把文官集团往死里整!”

众人沉默下来。

值房里只剩下窗外风卷落叶的沙沙声。

刘大夏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

是啊,新皇登基不过月余,又是锁城抓人,又是御门听审,现在还让太监主持定罪,哪一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可先帝待咱们不薄啊。”

户部侍郎颤巍巍地开口。

他是弘治六年的进士,靠着先帝的恩荫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皇爷就算要立威,也不该拿三朝元老开刀……”

“先帝?”

马文升冷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

“先帝要是还在,刘健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就是因为先帝太宽厚,才让这些文官觉得朝廷离了他们不行,才敢勾结藩王、贪墨军饷!”

“现在皇爷是要把先帝没做的事,一股脑儿都做了!”

他这话戳中了众人的痛处。

弘治朝的宽仁,既是恩典,也是纵容。

他们习惯了在“稳定”的幌子下互相包庇。

他们习惯了把皇帝的旨意当耳旁风。

直到朱厚照的刀子架在脖子上,才猛然惊觉。

这届皇帝,不按常理出牌。

“你们说……皇爷是不是早就想收拾咱们了?”

周经的声音发飘,手里的象牙板在案上磕出轻响。

“御门听审时,刘健的旧账翻得那么细,连成化年间给汪直的信都挖出来了……”

“那可是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啊!”

“何止是旧账。”

刘大夏放下帕子,眼神凝重。

“你们没发现吗?京营的王守仁,锦衣卫的陆炳,这几天蹦得有多欢?”

“皇爷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用武将和太监,来压咱们文官!”

这话一出,值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冻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文官集团是大明的根基。

就算皇帝再不满,也得倚重他们治理天下。

可现在看来,朱厚照根本没打算给他们留位置。

京营士兵在学吏治,锦衣卫在查旧案,连太监都能牵头议罪,这不就是要把他们彻底架空吗?

“那……那咱们怎么办?”

毛澄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是刘健的门生,老师倒了,他这条线也岌岌可危。

“真要眼睁睁看着刘首辅他们……”

“不然还能怎么办?”

马文升打断他,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皇爷的性子,你们还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