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点绊了一下。
暖阁里又安静下来。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泰陵文书上,“太后” 二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刺眼得很。
朱厚照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去见她吗?
去执那柄玉拂吗?
他想起红芍被杖杀时,仁寿宫紧闭的宫门。
那扇门后,他的亲娘是在哭,还是在恨?
可转念又想起弘治皇帝临终前的样子。
弘治皇帝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断断续续地说:“照儿…… 善待你娘…… 她…… 她就是性子急……”
便宜老爹一辈子温和,临了还记挂着太后。
泰陵是他的 “家”,入陵大典是他最后的体面。
若是连执拂的人都凑不齐,九泉之下,他怕是也不安心。
“罢了。”
朱厚照站起身,对着门外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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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
“奴婢在!”
刘瑾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瞬间出现在门口,躬身候着。
“摆驾。”
朱厚照理了理袍角,声音淡得像晨雾。
“去仁寿宫。”
刘瑾愣了愣,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陛下这是要去见太后?自红芍那事之后,陛下可是头回主动去仁寿宫。
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奴婢遵旨!这就去备驾!”
暖阁外很快忙乱起来。
小太监们跑着去牵马、备轿,侍卫们佩上绣春刀,在宫道两旁站成两排。
朱厚照走出暖阁时,见阳光已经升得老高,把宫墙的影子拉得短短的,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棉絮。
“陛下,乘轿还是骑马?”
刘瑾小心翼翼地问。
“乘轿吧。”
朱厚照踏上轿辇,撩开轿帘往外看。
“慢些走。”
“是。”
轿辇缓缓动起来,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咯噔咯噔” 的轻响。
朱厚照靠在轿壁上,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想起穿越前在历史书上看的记载:正德皇帝和张太后关系不算亲近,后来还因为 “郑旺妖言案” 的事闹过别扭。
可他不是历史上那个正德皇帝,他是带着记忆来的,知道太后后来虽然偶尔干政,却没真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事,说到底,还是个被 “太后” 身份困住的女人。
轿辇忽然停了。
“陛下,仁寿宫到了。”
刘瑾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朱厚照睁开眼,撩开轿帘。
眼前就是仁寿宫的宫门,朱漆大门上的铜环亮得发光,门两旁的石狮子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叹气。
宫门没关,只虚掩着,能看见里头的石榴树 —— 还是弘治皇帝在世时亲手栽的,如今枝繁叶茂,开着满树的红花,红得刺眼。
他下了轿辇,站在宫门口,没立刻进去。
守门的宫女见了他,吓得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陛…… 陛下……”
朱厚照没理她,抬脚往里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
石榴花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的碎红。
他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正屋门口站着个老嬷嬷 —— 是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刘嬷嬷。
刘嬷嬷也看见了他,手里的帕子 “啪” 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对着正屋喊了声:“太后!陛下…… 陛下来看您了!”
正屋里没动静。
朱厚照站在原地,看着正屋紧闭的房门,心里忽然有些发堵。
他知道,太后肯定在屋里。
她是在等他开口,还是…… 根本不想见他?
阳光越发明媚,照在石榴花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正屋走去。
他得去见她。
不为别的,就为弘治皇帝临终前的那句话,就为泰陵里那个等着 “回家” 的便宜老爹。
他走到房门口,抬手,准备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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