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帝以旧弊斥老臣,阁老屈从示群臣(1 / 2)

暖阁之中,冰块已然融了半盆。

水渍顺着铜盆边缘潺潺而下,在青砖上积聚成一小滩。

朱厚照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中悠悠转着枚玉扳指。

他的眼神,直直落在炭盆里跳动的火星上,竟真的半个时辰都未言语。

站在底下的百官,此刻可真是遭了罪。

李东阳年近六十,腰疾已犯多年。

此刻,他背挺得笔直,冷汗却顺着鬓角不断下滑,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张昇的情况更是不济,痛风的老毛病已缠了他十年。

右脚掌踩在地上,每一秒都如踩在针尖上,身子忍不住往旁边歪了歪,又赶忙直起来。

就连身体骨比较不错的刘大夏,也觉膝盖发僵。

秋老虎虽烈,暖阁里有冰块,可久站不动,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

“这陛下…… 是故意的。”

有人在心里暗自嘀咕。

是啊,谁都看得出来。

陛下坐着,他们站着。

陛下喝着热茶,他们咽着口水。

陛下年轻力壮,他们老胳膊老腿。

这哪是等他们表态,分明是在熬他们呢。

李东阳偷偷瞥了眼朱厚照,见少年天子眼神淡淡,喜怒难辨。

他心里愈发发沉。

他入行四十年,从成化朝走到弘治朝,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

可偏偏摸不透眼前这位陛下的脾气。

前一刻还能笑着论赈灾,后一刻就能把鸿胪寺卿拖去守陵,软的硬的都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不能服软。”

他在心里暗暗咬牙。

“内阁是文官的根,服了这一次,往后陛下要改什么,都能按着文官的头来。”

旁边的张昇也在心里倔强地想着。

大不了就是站到散朝,难道陛下还能真把他们这些老臣都拖去守陵?

祖制虽不能提,可“老臣”的体面,陛下总得给几分。

就在众人心里各自打鼓时,朱厚照忽然抬了抬眼。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李东阳身上,嘴角勾了勾。

“李阁老。”

李东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躬身。

“老臣在。”

“你意下如何啊?”

朱厚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力。

“重组内阁的事,你倒是说句话。”

来了。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刚要往“容老臣再斟酌”上绕。

就听朱厚照又开了口,语气陡然沉下。

“你从成化年间就入了中枢,算起来,是三朝老臣了吧?”

“是。”

李东阳老实应着。

“那你该记得,成化年间有‘成化犁廷’吧?”

朱厚照往前倾了倾身,眼神里带着点似笑非笑。

“那时宪宗爷派汪直督师,把鞑靼犁得哭爹喊娘,漠北多少年不敢犯边 —— 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这话像根软刺,轻轻扎了李东阳一下。

他当然记得,成化犁廷是大明朝少有的扬威时刻。

那时他刚入翰林院,还跟着同僚们在长安街上喝了庆功酒。

可没等他接话,朱厚照的话锋就转了,像冰锥似的扎过来。

“可弘治朝呢?”

“弘治朝初年,鞑靼占了河套,烧杀抢掠,边军节节败退。”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拔高。

“先帝派了几波人去收,都无功而返 —— 最后河套就那么丢了!丢了祖宗打下来的土地,丢了大明的脸面!这叫什么?这叫丢人!”

暖阁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谁也没想到,陛下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弘治朝的短!

李东阳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弘治朝时,他已是内阁学士,河套之失,他虽没直接负责军务,却也在朝堂上附和过“暂弃河套以保内地”的论调。

陛下这话,分明是在指着鼻子骂他!

“而你李阁老呢?”

朱厚照还没完,目光像刀子似的剜着他。

“河套丢了,你没引咎辞职;谢迁、刘健勾结藩王,你没早察觉;刘茝堵门骂街,你也没出声拦着 —— 就这么在庙堂之上蝇营狗苟,占着阁老的位置,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