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旗至雁回(2 / 4)

在苍凉的号角声中,朝着阴山方向狼狈溃逃。留下遍地狼藉的战场,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黑风峪的峡谷口,尸横遍野。大晟将士的、北狄骑兵的、战马的……层层叠叠,残肢断臂混杂在破碎的甲胄、断裂的兵刃和冻结的暗红色血冰之中。寒风呜咽着掠过战场,卷起破碎的旗帜和未燃尽的灰烬,发出如同亡魂哭泣般的声响。

残阳如血,将这片修罗场染上一层凄艳而悲壮的暗红。

萧景琰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玄甲破碎,露出内里被血浸透、又被寒风冻得发硬的衣袍。脸上的血污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硬痂,几道被碎石或兵器划开的伤口翻卷着,火辣辣地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拄着那柄同样沾满血污、剑刃多处崩口的天子剑,如同一尊沉默的血色雕像。

赵冲拖着疲惫的身躯,脸上带着浓重的悲戚,走到他身后,声音嘶哑地汇报:

“陛下……清点……完毕。”

“此役……我军……阵亡……一万一千三百余人……重伤……两千余……轻伤……不计其数……”

“御林军……秦统领以下……战死……四百二十七人……”

“京营……折损……近万……”

“北狄……遗尸……九千余具……伤者……未计……左贤王达延……被亲卫拼死抢走……生死……不明……”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报出,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景琰的心上。两万大军,一战过后,能战之兵,已不足六千!而且个个带伤,精疲力竭!这是何等惨烈的胜利!用无数忠魂烈骨堆砌出来的、血淋淋的惨胜!

萧景琰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片尸山血海。他看到被砍掉头颅的无名士兵,看到被战马踏碎胸膛的年轻面孔,看到至死还紧紧握着断矛的老卒……秦烈那被白布覆盖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不远处一辆残破的马车上。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悲怆、负罪和深入骨髓疲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层被杀戮本能构筑的冰冷外壳。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他死死咽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赢了。

他活了下来。

他亲手撕开了达延的喉咙,震慑了敌军。

但代价……是如此的惨重!

那些为他挡刀、为他赴死的士兵……他们的面孔,他们的眼神,如同烙印,死死刻在他的灵魂深处!秦烈最后那声“杀了他,陛下!”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猛地从萧景琰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猛地闭上眼睛,身体晃了晃,拄着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

“陛下!” 赵冲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滚开!” 萧景琰猛地睁开眼,那猩红的眼底深处,翻涌着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他一把推开赵冲,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朕……没事!”

他强迫自己挺直了几乎要弯折的脊梁!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那短暂的软弱和痛苦,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雁回关还在等着他!鹰愁涧的缺口还等着他去堵!他不能让这些人……白死!

“传令!” 萧景琰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冰冷,“重伤员……就地安置!留下……五百……不,三百人!照顾伤员……收敛……收敛阵亡将士遗骸!”

“其余……所有能动的!”

“立刻整队!”

“丢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只带武器、三日口粮!”

“目标——雁回关!”

“连夜……开拔!”

“陛下!” 赵冲惊愕地看着皇帝布满血污、疲惫不堪却依旧挺直如枪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伤痕累累、几乎站不稳的士兵,“将士们……激战方休……疲惫至极……恐……恐难……”

“难?” 萧景琰猛地转身,那双冰冷的猩红眼眸死死盯住赵冲,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种同处绝境的疯狂,“达延虽伤未死!北狄主力仍在!鹰愁涧的蛮骑……随时可能踏破雁回关!周骁和雁回关的将士……还在等着我们!等着我们带去的……不是援兵!是最后一口续命的力气!”

“告诉将士们!”

“累?那就累死在去雁回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