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详查盐场‘卤水浓度骤降’、‘熟练灶户调离’等情由,是否属实?是否有人为因素?凡涉事盐场官吏、管事,无论官职大小,背景深浅,有权就地锁拿审问!遇阻挠,可先斩后奏!”
“二,严查盐引兑付流程!确保盐引清吏司登记之引数,与盐场实际产出、兑付之盐数,严丝合缝!凡有弄虚作假、侵吞官盐、拖延兑付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三,密查盐场周边私盐泛滥之源!凡有官商勾结、纵容私盐者,无论其靠山是谁,一律严办!所得赃款赃物,就地封存,充作盐场修缮及灶户抚恤之用!”
“再传旨户部及漕运总督衙门!”萧景琰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如刀,“运河倾覆之漕船,着令工部派员会同漕督衙门,详查倾覆原因!是风浪?还是船体朽坏?抑或是……人为破坏?凡涉事漕工、把头、押运官吏,一律隔离审查!抚恤银两,由户部‘盐引平准基金’先行垫付,务必足额、及时发放到遇难漕工家属手中!稳定漕工之心!”
“另,漕运总督衙门即刻整顿漕帮!清除害群之马!提拔忠直可靠之人为把头!确保漕运畅通!若再有‘意外’发生,漕督提头来见!”
“最后,”萧景琰的目光投向舆图上江南那些标注着豪强姓氏的州府,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江南积欠,朕给他们的‘特赦’之路,看来是不想走了。传旨户部:凡江南积欠税赋之豪强士绅商贾名录,及所欠具体数额,由户部整理成册,加盖玉玺,明发江南各州县!张贴于城门、市集、码头!让江南的百姓都看看,是谁在吸着他们的血,却连该缴给朝廷的税赋都一拖再拖!”
“同时,着令江南各州县主官,凡在三月‘特赦’期内未能完成催缴五成任务者,一律就地免职!押解进京问罪!其职位,由朝廷另行委派干员接任!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刀快!”
一道道旨意,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刺江南豪强布下的“软钉子”阵的核心!查盐场,斩断制造“短缺”的黑手!稳漕运,打通输送的命脉!公开积欠名单,将豪强置于民怨的烈火上炙烤!严惩不作为官员,打破地方官与豪强的利益同盟!
这已不是简单的对抗。这是要将江南这滩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浑水,彻底搅浑!将那些躲在阴暗处操纵“意外”和“积弊”的手,暴露在阳光和民怨之下!用朝廷的律法、用公开的舆论、用冰冷的屠刀,强行撕开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的保护网!
“陛下圣明!”赵冲眼中精光爆射,他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这是阳谋!是借力打力!用律法、用民怨、用官员的乌纱帽,去破局!远比单纯的杀戮更有效,也更……诛心!
“还有,”萧景琰最后补充道,目光幽深,“都察院此次派出的巡盐御史人选……要‘合适’。朕记得,翰林院有个叫方允明的庶吉士,出身寒微,其父当年便是因揭露两淮盐政弊端,被盐商勾结官吏构陷,冤死狱中。此人素有清名,刚直不阿,对盐商积弊深恶痛绝……就让他,去两淮!”
赵冲心中一凛。方允明?此人他知晓,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与盐商有血海深仇!陛下派他去两淮盐场……这哪里是查案?分明是往火药桶里扔火星!陛下这是要……借刀杀人?还是要引蛇出洞?
“臣……明白!”赵冲沉声应道。
“去吧。”萧景琰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江南的棋局,他已落下数子。或明或暗,或刚或柔。接下来,就看顾鼎文那些人,如何接招了。
赵冲领命退下,身影融入殿外的黑暗。御书房内重归寂静。萧景琰独自伫立,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窗棂。
“地方势力……盘根错节……”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那就让这盘根……”
“成为勒死你们自己的……绞索!”
“让这错节……”
“变成点燃民怨的……干柴!”
“看看是你们的根深蒂固……”
“还是朕的……”
“大势所趋!”
扬州,顾府。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顾鼎文看着刚刚收到的京城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密报上清晰地写着朝廷的最新动向:巡盐御史即将分赴三大盐场,其中方允明将赴两淮!户部将公开积欠名单!严惩催缴不力官员!
“方允明……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