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座孤立的宫殿,准备发起最后一击时,他们全然不知,一股足以决定整个北狄命运的毁灭性力量,已经如同悄无声息蔓延的阴影,逼近了王庭的外围。
在距离王庭城墙数里之外,一片地势稍高的丘陵后方,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军队,正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静静地蛰伏着。
军队纪律严明,肃杀无声。士兵们皆着玄色铁甲,手持制式兵刃,目光冷峻,军阵严整如山。一面面巨大的旗帜在微风中缓缓飘扬,旗帜之上,并非北狄各部所崇拜的狼、鹰、熊等图腾,而是以金线绣成的、张牙舞爪、威严神圣的五爪金龙!
这是大晟的龙旗!是汉家王朝的象征!
军队的最前方,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战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人。
此人身披金红色相间的精致战甲,甲胄之上雕刻着蟠龙云纹,在夕阳的余晖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他并未戴头盔,墨玉般的长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朗如玉,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浩瀚星空,平静地遥望着远处那座喊杀声震天、烽烟四起的北狄王庭。
他腰间悬挂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同样饰有龙纹,虽未出鞘,却自然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执掌生死的帝王威严。
正是御驾亲征,率领大晟主力精锐,跨越千里,终于在此刻兵临城下的大晟皇帝——萧景琰!
他静静地坐在马背上,仿佛眼前那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惨烈战场,只是一局早已在他心中推演过无数次的棋局。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的距离,越过了混乱的厮杀,清晰地看到了王庭宫殿前那志得意满的颉利单于,看到了宫墙之上那仍在负隅顽抗的灰狼部守军,也看到了更深层、更隐秘的,那潜藏于血火与背叛之下的……最终结局。
暗影卫副统领渊墨,如同他最忠诚的影子,静默地侍立在战马之侧,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萧景琰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淡然。
“时机……快要到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那璀璨如星辰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王庭冲天的火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落定的……乾坤。
……
视角转回那片遍布尸体与瓦砾的东部巷战废墟。
博尔术和蒙哥背靠着一段残破的、沾满血污的墙壁,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博尔术脖颈上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粗糙的包扎,依旧有血迹渗出,染红了绷带,他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右肩的贯穿伤更是让他几乎无法抬起手臂。蒙哥的情况更为糟糕,右胸被贯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血沫,他半跪在地上,依靠着墙壁和博尔术的搀扶才没有倒下。
他们的周围,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面覆黑巾的暗影卫,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般,沉默地站立着,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他们手中的兵刃低垂,并未指向两人,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窒息。
云澈站在他们面前数步之外,同样倚着一柄插入地面的长剑支撑身体。他身上的银白铠甲已是千疮百孔,被鲜血染成了红褐色,右肩塌陷,左腿和腰间的伤口也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脸色同样苍白,气息不稳。但与博尔术和蒙哥眼中的愤怒、不甘与绝望不同,他的眼神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复杂情绪。
短暂的沉默后,云澈缓缓开口,声音因伤势和疲惫而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二位身上的致命伤,以及我的伤,都做了最基础的包扎止血。这是……大晟皇帝陛下的安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博尔术和蒙哥瞬间变得锐利和充满讥讽的眼神,继续平静地说道:“虽然,我几乎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任务所迫,我仍需问一句……你们,可愿受降?”
“呵……呵呵……”博尔术发出一串低沉而充满嘲弄的冷笑,牵动了脖颈的伤口,让他眉头紧皱,但他依旧强撑着,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云澈,你我相识多年,虽非同部,却也并肩作战过。你应该清楚我和蒙哥是什么样的人……草原的雄鹰,宁可折翅坠落悬崖,也绝不会钻进猎人的鸟笼,摇尾乞怜!宁死不降!”
蒙哥虽然因剧痛而说不出话,但他用力地、坚定地点了点头,那双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里,燃烧着与博尔术同源的、不屈的火焰。
云澈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