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时,已经是双目含泪,泣不成声。
“叔啊,您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侄儿都认了。可您……您不能这么戳我的心窝子啊!”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我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您派毛骧那孙……那好汉,一路‘照顾’我。我混进商队,商队被打劫,就劫我一个;我赌钱赢了二两银子,出门就被个疯婆子抱住腿喊相-公,钱没了!”
“我风餐露宿,啃着窝窝头,喝着西北风,从山西一路要饭要到应天府!我容易吗我!”
说到动情处,朱剩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猛地一拽自己那还算干净的裤腿,指着自己的大腿根。
“您知道吗?在山东那个破庙里,就因为多看了别人婆娘一眼,我……我最后一条裤衩子都被人扒了啊!那晚上的风,嗖嗖的,从底下往上灌,那叫一个透心凉啊!”
“……”
朱元璋嘴角抽了抽,看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朱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扒裤衩子这事?这不就是他授意的吗?
可看着朱剩这副惨样,他心里那点儿火气,不知怎么就消散了些许,甚至还泛起一丝丝……愧疚?
“叔啊!”朱剩的演技还在继续,他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不是心疼那九万八千两银子!真的!钱没了,我再赚就是了!”
“我心寒啊!我把您当亲叔,当亲爹一样敬着。可您呢?您把我扔在外面自生自灭,还花着我的钱,用我的东西去收买人心!您……您这是把我当外人啊!”
“我的心……哇凉哇凉的啊!”
朱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就在此时,奉天殿外,宫门守卫邓镇正急得满头大汗。他放临淮王进了宫,眼看着王爷直奔坤宁宫,心里还松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就见毛骧大人带着人,扛着个麻袋,一阵风似的冲向了奉天殿。
那麻袋里传出的骂声,他听得真切,正是临淮王!
坏了!要出大事!
邓镇是个机灵鬼,他知道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自己掺和进去就是死。直接去奉天殿是找死,去坤宁宫禀报,万一皇后正在歇息,惊扰了凤驾,也是死。
思来想去,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他撒腿就往东宫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陛下和临淮王在奉天殿……要打起来了!”
……
奉天殿内,朱元璋正被朱剩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又气又有点乱。
就在这叔侄俩一个哭一个烦,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清亮又充满威严的女声,如同惊雷一般,在殿门口炸响。
“朱重八!你又在欺负剩儿!”
朱元-璋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头。
只见马皇后凤目含煞,柳眉倒竖,牵着太子朱标,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完了!
朱元璋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马皇后一进殿,就看到了这副场景:她的宝贝侄儿朱剩,跪在地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的丈夫朱元璋,站在龙椅旁边,一脸做贼心虚的尴尬。地上,还扔着一本金光闪闪的册子。
她快步走过去,捡起账本。
只扫了一眼,当看到“玉面桃花班,白银五千两”那一行字时,马皇后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她缓缓合上账本,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勾勾地盯着朱元璋。
朱元璋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妹子……你……你怎么来了?”
马皇后没说话。
她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朱元璋面前。
然后,众人注视下,她伸出手,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揪住了朱元璋的耳朵!
“哎哟!疼疼疼!”
刚才还威风八面、呵斥皇侄的洪武大帝,此刻疼得龇牙咧嘴,瞬间破功。
“好你个朱重八!”马皇后手上加了三分力,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我让你省吃俭用,国库紧张,你倒好,拿着剩儿的血汗钱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敢点‘玉面桃花班’?长本事了你!你的脸呢?”
“妹子!妹子!我错了!我真错了!”朱元璋彻底没了脾气,一边踮着脚尖求饶,一边给朱剩使眼色,让他赶紧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