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对周围的骚动与议论恍若未闻,他凝神诊脉片刻,指下感受着于禁体内那紊乱如麻、时断时续的气血流向;
又动作极其轻柔地翻开于禁的眼睑,仔细观察了一下瞳孔和眼白的状况;
这才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陆渊沉声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中:
“于将军遭逢巨力猛然撞击,内腑受剧烈震荡,多处细微经脉已有淤塞不通之象;
导致气血逆行,冲撞心脉,故而口不能言,气息难续。”
他略一沉吟,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幸得他体格健壮,根基深厚;
周身主要筋骨并未受到毁灭性重创,此乃不幸中之万幸,性命当可无忧。”
他转向陆渊,语气转为果断,“取为师银针来。
需先以银针渡穴之法,刺激关键窍穴,强行疏通其淤塞气血,导气归元,先稳住伤势不至恶化。
后续再辅以精心调配的汤药,内外兼治,细心调理旬日之久,应可恢复大半,无性命之碍。”
于禁虽口不能言,身体如同被拆散般剧痛,但神智却异常清醒,将华佗的诊断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抹屈辱、不甘,继而化为深深的无奈,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认命般的释然;
他缓缓地、艰难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接受了这由对手施救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命运安排。
“是,师父。”陆渊应声,神色肃穆,立刻转身快步走向马车。
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个小巧的火炉、一个质朴的陶罐、一个鼓囊囊的水囊;
一个竹夹子以及华佗那标志性的、插满银针的皮质针囊走了回来,步履沉稳。
场面变得极为奇特,甚至带着几分超现实的荒诞:
在近千名全副武装、神情紧张的士兵层层围观的战场中央;
一个青衫少年正熟练地生火,将陶罐注满清水置于火上,待水滚沸;
再用竹夹将一枚枚细如牛毛、长短不一的银针小心翼翼地置于沸水中反复消毒;
动作专注而条不紊,仿佛置身于宁静的药庐而非杀机四伏的险地。
而名满天下的神医华佗,则已亲手解下了于禁胸前那沾染了尘土与血迹的冰冷铠甲;
轻柔地褪去其上身衣物,露出了那虽精壮结实、此刻却因伤痛与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里透青的胸膛;
上面狰狞的旧伤疤与此刻内伤导致的异常起伏形成刺目对比。
当陆渊将消毒好的银针用煮过的干净布帛托着,恭敬递上时,华佗深吸一口气,瞬间凝神静气,眼中再无外物。
但见他出手如电,迅捷无比却又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银针便如同拥有生命般;
精准无比地刺入于禁胸腹间的膻中、巨阙、气海等关键要穴,深浅、角度,妙到毫巅。
就在这紧张而安静的救治过程中,那只蓝色巨虎似乎觉得眼前人类这慢吞吞的“扎针”游戏有些无聊了。
它载着背上的孙峦,开始在那片不大的空地上悠闲地转着更大的圈子,庞大的身躯移动间带着一种野性的优雅。
它时而故意凑近那些噤若寒蝉的士兵阵列,喷出的灼热鼻息几乎能拂到前排士兵僵硬的脸庞;
时而又好奇地低下头,用它那巨大的鼻子去嗅嗅那些被主人死死拉住、却依旧焦躁不安、不断刨地的战马。
它每一次看似随意的靠近,都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引起士兵们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泄出的惊呼,以及马匹更为剧烈的、几乎要失控的骚动。
阵列边缘的盾牌手下意识地将盾牌握得更紧,指节发白,却无人敢将盾牌真正对准这头神异的巨兽。
孙峦则像一位骄傲的小小骑士,紧紧抓着巨虎颈后那浓密而富有弹性的幽蓝色毛发,身体随着巨虎的步伐轻轻摇晃。
面对周围林立的刀枪和无数惊恐的目光,她非但不怕,反而发出一阵阵银铃般清脆、畅快淋漓的笑声;
这纯真无邪、充满生命活力的笑声,在原本肃杀紧绷、弥漫着血腥味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却又奇异地、如同阳光穿透乌云般,冲淡了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紧张与敌意。
另一边,崔老夫人和徐老夫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一角;
恰好看到孙峦竟毫无惧色地骑在那恐怖巨兽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