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纲要里的道理,和格物学里的‘校验之法’是一样的。”
他见众人都看他,又壮着胆子说,“我们算天文历法时,从来不会只信一种算法,要用水镜法、浑天仪法、算术法三种方法一起算,互相校验,才能避免算错。这权力,是不是也该这样?互相拉着点,才不会走偏?”
陆知也赶紧补充:“臣也觉得!之前编《大明律新解》时,陛下说‘律法不能只由官定,也要听百姓的意见’,这议政会不就是让百姓的代表说话吗?这样定出来的规矩,百姓才会认啊!”
两人的话虽稚嫩,却透着一股新鲜的道理 —— 那是格物学里 “尊重规律” 的思想,和传统的 “君权神授” 完全不同。
暖阁里又静了下来。齐泰和练子宁皱着眉,显然没被说服;沈文和陆知低着头,等着皇帝说话;王钺站在旁边,眼神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朱允炆没急着开口,而是起身走到火盆边,拿起一根拨火棍,拨了拨里面的木炭。火星子跳起来,照亮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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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先生说‘不合古制’,” 朱允炆先看向齐泰,声音很轻,却带着分量,“可古制里,也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啊。”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想想,太祖爷为什么要废丞相?是因为胡惟庸专权,危及皇权。可废了丞相之后呢?皇帝要管的事越来越多,累得睡不着觉不说,还容易出错 —— 因为没人敢拦着。”
他指了指纲要:“这内阁票拟,不是分朕的权,是帮朕把把关。朕也是人,也会犯错。有内阁帮朕看一眼,有部院长官一起议一议,能少走多少弯路?再说‘乾纲独断’,若朕是昏君,这独断之权,不就是害百姓的刀吗?”
齐泰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没说出话来。他想起前几年有个地方官为了讨好皇帝,虚报粮食产量,导致当地百姓饿死了不少。若当时有内阁能拦着,这样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练先生担心效率,” 朱允炆又看向练子宁,“朕早想过了。” 他拿起纲要,在 “紧急事务” 那一条上画了个圈,“你们看,这里写着‘非常之时,皇帝可临机决断,事后补议’。
若真有敌兵来犯,朕一句话就能调兵,不用等议政会审议。”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推诿扯皮,朕会定清楚内阁、议政会、部院的权责 —— 谁该做什么,谁没做好要受罚,都写在宪约里。就像练先生弹劾贪官一样,谁要是敢推诿,自有律法等着他。”
练子宁的眉头松了些。他最在意的就是 “权责分明”,若真能把规矩写死,扯皮的事确实能少很多。
“还有司法独立,” 朱允炆看向沈文和陆知,“你们俩编《大明律新解》时,是不是遇到过勋贵犯法,却没人敢管的事?”
沈文和陆知赶紧点头。去年有个侯爷的儿子打死了人,地方官不敢判,最后还是皇帝亲自下旨,才把人抓起来。
“这就是司法不独立的坏处,” 朱允炆说,“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能自己断案,不用看朕的脸色,也不用怕勋贵的势力,那‘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才不是一句空话。”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份纲要,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朕要立的宪约,不是为了限制朕自己,是为了限制‘皇权’这个东西。
朕今日能管好这权力,可后世的皇帝呢?若有一天,出了个只知享乐的昏君,这宪约就是百姓的保护伞;若有一天,出了个想专权的权臣,这宪约就是捆住他的绳子。”
“朕要的,不是一个‘圣君治国’的大明,是一个‘制度治国’的大明。”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即便朕不在了,即便后世的皇帝平庸,这国家机器,也能靠着制度,好好转下去。”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雪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齐泰看着皇帝年轻却坚定的脸,忽然想起了太祖爷开国时的模样 —— 那时的太祖爷,也是这样,想为天下立一个长远的规矩。
练子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他终于明白,皇帝的志向,比 “治世” 更远,是 “万世太平”。
沈文和陆知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攥着拳头,心里满是激动 —— 能参与这样一件大事,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荣耀。
王钺站在旁边,悄悄松了口气。
他跟着皇帝这么久,知道皇帝心里藏着多大的念头,如今,这念头终于要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