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先查患者的脉相、看水疱的颜色,还要问清发热的天数,稍有不妥就弃用;接种时,用银管沾极少量痘粉,轻轻吹进孩童鼻腔,之后每天三次诊脉,用金银花、连翘熬汤调理。可即便如此,还是出了意外 —— 第三个月,一个六岁孩童接种后突然高热不退,水疱蔓延全身。王仲安急得几天没合眼,亲自守在床边熬药,最后虽保住了孩子的命,却也让太医院的医官们心有余悸。
“我说过,这法子太险!” 王仲安拿着病例,在防治局的会议上红了眼,“若不是运气好,这孩子就没了!咱们不能再试了!”
“王太医,” 李时珍却拿出另一叠记录,“您看,这是前三个月的统计:我们一共接种了两百三十人,只有这一例出现重症,其余要么平安无事,要么只是轻微发热。而池州府同期未接种的孩童,染疫死亡率是三成。两害相权,这风险值得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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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已经找到原因 —— 那次选的痘痂,患者虽然症状轻,但之前得过风寒,脉相里有‘虚火’,是我们没查仔细。往后选痘痂,还要加一条:必须是身体健康、无其他病症的患者。”
王仲安看着记录上的数字,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冰冷的数字,比古籍里的字句更有说服力。
后院的牛痘试验,比前院更艰难。李时珍和墨衡带着格物院的学子,跑遍了金陵周边的牧场,从凤阳到扬州,足足找了两个月,才在一个奶牛场里发现了一头生痘的母牛 —— 它的乳房上长着几个浅红色的水疱,牧牛说它 “精神不好,却也死不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取下牛痘的浆液,先在兔子身上试 —— 兔子接种后,只是腿上起了个小疱,几天就消了。接着,他们找到了第一个自愿者:狱中的死囚张老三,因盗劫杀人被判死刑,听说接种牛痘能免死,立刻答应了。
接种那天,墨衡用细针沾着牛痘浆液,在张老三的手臂上划了个小口子。接下来的几天,张老三的手臂上起了个水疱,有点发热,却没别的症状。半个月后,李时珍把天花患者的痘痂粉吹进他的鼻腔 —— 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可过了十天,张老三一点事都没有,脉相平稳,连个水疱都没起。
“成了!” 墨衡拿着透镜,观察张老三的血液,“里面没有之前看到的‘痘虫’!”
李时珍激动得手都抖了,他立刻上报朱允炆:“陛下,牛痘接种有效!张老三接触天花病毒后,未染病!”
接下来的半年里,他们又找了五十个自愿者,有死囚,也有疫区的流民。除了三人接种后轻微发热,其余四十六人,在接触天花病毒后,全都安然无恙。
建文八年春,当防治局的年终报告送到乾清宫时,朱允炆正看着窗外的新柳。报告里写着:改良人痘法在池州府推广后,孩童染疫死亡率从三成降至不足五成;牛痘试验成功五十例,零死亡,且全部获得免疫力。
他翻着报告里的插图 —— 有牛痘水疱的画样,有接种步骤的图解,还有自愿者的脉相记录。墨衡还在后面附了一张纸,画着用透镜看到的 “微虫”:左边是天花患者的脓液,里面满是细虫;右边是接种牛痘后的血液,只有寥寥几只。
“陛下,” 墨衡在奏折里写道,“虽未能证实‘微虫’致痘,但牛痘能驱除此虫,已是眼见为实。此法若推广,或可让痘疫绝迹。”
朱允炆放下报告,心里清楚,他不仅打赢了一场对抗天花的战争,更在这个古老的帝国里,种下了一颗 “实证” 的种子。王仲安如今已开始研究牛痘,还让太医院的医官学习 “统计记录”;李时珍带着医学院的学子,在各地建 “种痘坊”,教民间医者如何安全接种;格物院则在打磨更精密的水晶透镜,盼着能早日看清 “微虫” 的真面目。
这场 “医道之争”,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传统医道的 “谨慎”,让新法子少走了弯路;格物派的 “实证”,让老经验有了新活力。就像新科举的 “通才” 与 “专才”,最终要在朝堂上携手共治一样,这两种医道,也终将在救死扶伤的初心下,合二为一。
春风吹过乾清宫的檐角,朱允炆望着远处的格物书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这个帝国的改变,不会只停留在科举和医道上。当 “观察、实践、验证” 的思维,从朝堂传到市井,从书院传到田间,这个文明,终将走向一个更理性、更强大的未来。而他要做的,就是做那个推开城门的人,把新时代的光,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