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学士,朱祁镇刚想伸个懒腰,就听见殿外传来细细的哭声,像被雨打湿的猫叫,断断续续,勾得人心里发紧。
“外面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问旁边的王勤。
王勤小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带着点为难:“皇上,是前两天冲撞您的那个小宫女,叫怜星。管事嬷嬷说她‘惊了圣驾’,罚她跪了两个时辰,还扣了这个月的月钱,她正躲在花园里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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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的脸沉了下来。他明明说了 “不怪她”,怎么还罚?可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 —— 这就是皇宫的 “规则”,他这个皇帝的话,像扔进水里的石头,能溅起水花,却改不了水流的方向。就像工地上,项目经理说 “这道工序可以简化”,可监理不点头,工人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他走到殿门口,远远就看见石凳边的秋海棠落了一地花瓣,一个穿淡绿宫装的小宫女跪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额头上还带着跪出来的红印,眼泪滴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王勤,你去告诉她,” 朱祁镇顿了顿,声音放得平缓,“就说朕知道了,让她起来好好当差,以后小心些。再跟管事嬷嬷说一句,朕说的,这事就算了。”
他不能直接骂管事嬷嬷 —— 那是打宫里 “老规矩” 的脸,会引来一堆非议;也不能直接给怜星赏钱 —— 那会让她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只能用 “皇帝口谕” 这层壳,给管事嬷嬷递个话:这人朕护着,别再找她麻烦。
王勤应声去了。看着怜星感激地磕头起身,朱祁镇心里忽然亮堂了:改变不是硬来,是顺着 “规则” 的缝,悄悄往里塞自己的东西。就像在工地上,遇到不合理的施工方案,不能直接掀桌子,得先跟监理、施工队商量,找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改。
下午,朱祁镇借口 “晒晒太阳”,让王勤陪着在乾清宫附近转。他不看亭台楼阁,也不看奇花异草,眼睛只盯着那些干活的人 —— 像个刚到工地的勘测员,要把每一个 “关键节点” 都标在心里。
转过月亮门,就看见两个太监在墙角嘀咕。一个太监低着头,手里捧着个锦盒,笑得满脸堆肉;另一个站在上面,穿的比他好,下巴抬得老高,说话时手还背在后面,活像工地上的包工头。
“那站着的是谁?” 朱祁镇假装看旁边的石榴树,随口问。
王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压低了些:“回皇上,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李福安,王振公公的干儿子。底下那个是浣衣局的小太监,听说在给李公公送‘孝敬’呢。”
朱祁镇的指尖顿了顿。司礼监、王振、干儿子…… 这权力网络,比他画过的桥梁配筋图还复杂,一根 “钢筋” 连着另一根,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悄悄记下李福安的模样 —— 这人是王振的 “触角”,以后得重点盯着。
再往前走,就看见几个工匠在修宫墙。老工匠蹲在地上,用木勺往砖缝里填糯米灰浆,浆汁黏糊糊的,沾在砖上像没化开的麦芽糖;年轻工匠拿着锤子,“咚咚” 地敲着青砖,每敲一下,都要停下来摸一摸,生怕敲坏了。
朱祁镇站在远处看了会儿,心里早算开了账:糯米灰浆成本高,还得等它阴干,三天才能砌完一面墙;要是用水泥,加水拌匀就能用,一天就能砌完,成本还不到糯米灰浆的一半。可他没上前 —— 现在的他,连 “提建议” 的资格都没有,冒然说 “你们这方法不对”,只会被当成胡闹的孩子。
他又看了看巡逻的侍卫:盔甲是皮的,刀是铁的,可走路的姿势松松垮垮,像没睡醒似的;洒扫的宫女:手里的扫帚是竹编的,扫起地来扬起一片灰,不如现代的塑料扫帚好用。
“到处都是可以改的地方。” 朱祁镇在心里叹道。可越是这样,他越冷静 —— 就像修大桥,得先把地基摸清,再一步步来,急不得。
天黑透时,朱祁镇才回乾清宫。暖阁里点了盏琉璃灯,光透过彩色的灯壁,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像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
他没像前几天那样,拿炭笔写 “五年规划”,而是坐在御榻上,手里捏着个小木头人 —— 那是他昨天用废木料刻的,刻的是个工匠,手里还拿着把小锤子。
“今天学了什么?” 他对着木头人嘀咕。
“学了《皇明祖训》,知道了这皇宫是个‘大系统’,礼仪是‘规则’,衙门是‘部门’,每个人都是‘零件’。”
“还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