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庄里的新学徒(2 / 3)

他们往田边的空地支棱起第一件事:改粪堆。

庄户们往常攒粪,都是随便找个角落堆着,酸臭味飘出半里地,沤出来的肥也没个准头。朱祁镇拿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方格子,线条直得像用尺子量过:“人粪尿三成,牛马粪四成,碎秸秆两成,草木灰一成 —— 一斤一两都不能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混好的粪料,手掌摊开给众人看:“铺的时候要分层,一层料一层薄土,跟砌墙似的,得匀,还得压实。湿度最关键 —— 这样攥能成团,松开手轻轻一碰就散,太湿了烂根,太干了沤不透,肥力就跑了。”

庄户们还没从 “粪肥要称重” 的震惊里缓过来,朱祁镇又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竹筒 —— 竹筒里装着带颜色的水,筒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横线,像爬着一排小蚂蚁。

“这叫温度计。” 他把竹筒插进刚堆好的粪堆里,指尖点着筒壁上的刻度,“发酵跟打铁看炉火一个道理,温度不到五十度,肥力激不出来;超过七十度,养分就烧没了,跟废泥没两样。每天翻一次堆,每次都得用它测,记下来。”

赵铁柱听得眼睛都亮了,手里攥着朱祁镇给的小本子和炭笔,指节攥得发白。他不认几个字,可这点难不倒他 —— 大圆圈代表温度高,小圆圈代表温度低,横线多一条就是多翻一次堆。他在本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还凑到老徐头跟前问:“徐老爹,你看这圈画得够大不?别到时候记混了。”

老徐头没答话,眼睛却盯着那竹筒,喉结动了动。他种了一辈子地,攒肥全凭老经验,哪见过有人把 “攒粪” 做得比宫里做点心还讲究?连温度都要拿 “尺子” 量?

朱祁镇刚讲完,赵铁柱二话不说就跳进了半人深的肥坑。刺鼻的酸臭味一下子涌上来,庄户们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却跟没闻着似的,伸手抓了把粪料,在手里攥了攥,又松开,看着料散成碎粒,才咧嘴笑了。

“东家,这湿度差了点!” 他抬头喊,声音里带着点发现新问题的兴奋,“是不是得再加两成秸秆?跟调铁水的料似的,得补点‘松活’的。”

朱祁镇站在坑边,眼里露出赞许的笑:“没错,加两成秸秆,调调碳氮比。”

老徐头终于忍不住了,蹲下身,也抓了点粪料,在指尖捻了捻。土粒的粗细、秸秆的碎度,都刚刚好,不像往常那样要么结块,要么散得抓不住。他又眯着眼看了看那竹筒,筒里的水线刚好停在五十度的刻度上,像长了眼睛似的。

“这么细…… 这么讲究……” 他嘴里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让旁边的庄户都安静了,“怕是真能成……”

这时朱祁镇又走到田埂边,指着那百亩地给众人看:“这边土松,冬播芜菁和冬小麦,生长期短,年前能收一茬;那边土肥,留着明年春天种大豆,大豆能养地,跟给土地‘补营养’似的;最南边那片最肥的,我留着种占城稻 —— 从南方弄来的种,产量高,就是得精细侍弄。咱们按‘麦 - 豆 - 绿肥’轮着种,今年试一年,明年就能见收成。”

他手指划过田垄,像在画一张无形的图,庄户们看着他的手,眼里的怀疑渐渐变成了盼头。那个年轻汉子挑着水桶,脚步也快了,按朱祁镇说的,给肥堆浇了点水,还特意问:“赵师傅,这水浇得够不?别多了少了的。”

赵铁柱从肥坑里爬出来,裤腿上沾着粪泥,却拍着汉子的肩膀说:“你看这土,浇到能攥成团就行,跟我教你打铁时看火候一样,得走心!”

初冬的风裹着土腥味吹过来,肥堆里蒸腾的白汽像一群小虫子,慢悠悠往上飘。赵铁柱领着庄户们喊着号子翻堆,号子声在田埂上飘得老远;老徐头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给年轻庄户讲怎么看墒情 —— 土面发裂就是渴了,土沾手就是湿了;连那个一开始红着眼的中年妇人,都帮着捡碎秸秆,手脚麻利得很。

田埂东边的枯柳林里,一道身影正缩在树后,指甲死死抠着树干上的裂疤,指节泛得发白。是李福安,王振派来盯梢的。

他从京城跟到永丰庄,起初满肚子困惑 —— 小皇帝放着朝堂上炭商的告状折子不管,跑到这乡下泥地里折腾什么?可当他看见朱祁镇蹲在粪堆前,手把手教庄户拌粪料,甚至看着赵铁柱跳进肥坑,还笑着点头时,先是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像条嗅到腥味的蛇。

“玩泥巴?搞粪堆?” 他压低声音,牙咬得咯咯响,“王公公正愁没由头治你!堂堂九五之尊,不批奏折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