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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正捻着胡须,忧心忡忡:“张大人,陛下那番话…… 虽离经叛道,却也戳中了些要害。民生多艰,这‘以工代赈’确实安定了不少流民。如今民间称颂之声鹊起,我等若再贸然反对,恐失民心啊。”
“民心?”
张文博冷笑一声,放下茶盏,“愚民易惑!些许小恩小惠,几句煽动之言,就能让他们忘了祖宗法度、圣人教诲?陛下年幼,沉溺奇技淫巧,任用阉竖,绕开朝廷法度,私设银行,长此以往,纲常何在?国本何存?此乃取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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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转向灰衣男子:“马顺那边如何?”
灰衣男子压低声音:“马侍郎让小的回禀二位大人,陛下所用的‘水泥’‘预制渠’之法,确实前所未见。尤其是应对地底渗水的‘导流’‘滤水’奇术,效用惊人。工部几位老匠看过草图,都啧啧称奇,言道若用在…… 用在一些紧要之处……”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张文博眼中精光一闪:“哦?如此奇巧之术,岂可掌握于一人之手?更遑论由阉人、工匠之流操持?此乃国之重器,当由朝廷工部掌管,纳入正轨!”
“马侍郎也是此意。” 灰衣男子连忙道,“只是陛下如今声望正隆,又有于谦等相助,硬顶非良策。马侍郎的意思是……‘师其技而制其器’……”
“师其技?” 张文博沉吟片刻,嘴角浮起一丝算计的弧度,“也好。工部本就有督造之责。马侍郎身为工部右堂,关心工程进展,派些懂行的吏员工匠去‘观摩学习’,总不为过吧?陛下既然敢让人看,想必也是‘乐见其成’?”
“大人高见!” 灰衣男子奉承道,“小的回去定当回禀马侍郎。”
“嗯。” 张文博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刘文正,“刘大人,朝堂之上,我们暂且蛰伏,避其锋芒。但民间舆论…… 圣人之道,礼法规矩,该讲的还是要讲。让那些清流门生们,多在士林之中发声。陛下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哼,殊不知‘礼义廉耻’才是国之四维!让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想想,若天下尽皆去读那奇技之书,弃圣贤大道于不顾,他们的十年寒窗,岂不成了笑话?国朝取士,又将何依?”
刘文正会意:“下官明白。士林清议,当为国本发声。”
雅间内,阴谋如同冬日的寒气,悄然弥漫。
朱祁镇并未在暖阁久留。他深知民心可用,更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朝堂上的胜利只是第一步,真正稳固根基的,是让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让那地底的 “蛟龙” 成为福泽而非隐患。
他换上常服,仅带王瑾与几名侍卫,再次来到南城工地。他并未惊动赵铁柱,而是混在围观人群中,如寻常监工或好奇市民。
“老天爷开眼啊!陛下真是神了!那天水冒得那么凶,眼瞅着就要塌了,陛下下来比划几下,嘿!真就稳住了!”
“可不是嘛!听说陛下用的那叫‘导流龙针’,引的是龙王爷的涎水哩!”
“呸!什么龙王爷,陛下就是真龙!没见那几根竹子,插下去水就听话了?还有那水泥袋子垒的墙,硬得跟铁似的!”
“这下好了,水渠修成,南城夏天再也不用蹚臭水,也不会发瘟病了。”
“是啊,还能给口饭吃…… 我一家老小,都指着这工地呢……”
听着百姓朴实而热烈的议论,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感激与希望,朱祁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要守护的,这就是他推动变革的原动力。那些高踞庙堂、满口仁义道德的衮衮诸公,可曾真正低下头颅,看看这些挣扎求生的百姓需要什么?
他注意到,工地附近出现了一些简陋却干净的小摊。有妇人挎着篮子卖粗粮饼,价格极低;有老汉推着独轮车吆喝姜汤。这些都是流民家属,工程不仅给了壮劳力活路,还带动了周边生计。一个充满活力的生态圈,正围绕工程悄然形成。
朱祁镇走到一个卖饼妇人摊前,掏钱买了几张饼,递给王瑾等人分食。妇人认出他气度不凡,感激得连连作揖。
“大娘,生意可好?” 朱祁镇温和地问。
“好!好!” 妇人满脸笑容,“托陛下的福,托这工地的福!以前男人找不到活,家里揭不开锅,现在他能在这里做工,管饭还有工钱,我烙点饼卖卖,也能贴补家用,日子有盼头多了!” 她指着不远处帮大人搬碎石的孩子,“娃儿们也能跑跑腿,换块糖吃。这光景,以前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