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情报网的初啼(1 / 3)

京郊西山的残寒没褪尽,石缝里还嵌着昨夜的霜,风一吹,就往人衣领里钻。可讲武堂库房的暖意早漫过门槛,把霜气烘得软趴趴的 —— 二十来个军官围着沙盘,争论声像滚沸的铜水,裹着炭笔划过羊皮纸的 “沙沙” 响,算尺敲在等高线模型上的轻响,倒像淬在铜水里的冰粒,撞出满室务实的脆响。

“宣府到阳原驿走黑松林那条岔路,粮草能省两成,但坡陡,得加十个民夫!”

“加民夫就得多带口粮,算下来跟走官道没差!不如走河湾,能用船运一段,快还省力气!”

回廊的桐木栏杆被晨露浸得发潮,朱祁镇负手立在那儿,指腹无意识地磨着栏杆上细密的木纹。听着里头从 “阵型疏密” 聊到 “民夫口粮”,他嘴角勾了点浅笑 —— 这些拿惯了刀剑的人,总算把 “打仗先算后勤” 的理儿揣进了心里。他撒下的 “格物致知” 种子,正顺着沙盘的纹路,往战争艺术的根里扎。

可大明这架马车沉得很,光靠军官们钻战术细枝末节不够。他这位 “总工程师” 得搭架子:一张裹住帝国筋脉的物流网,再织一张听遍天下动静的信息网。指尖掐灭栏杆上的霜花,他转身往东暖阁走,靴底踩在青砖上,步子稳得没半点虚浮,像在踩实每一步布局。

推开东暖阁的门,羊脂玉灯的柔光涌出来,把紫檀木大案上的简图照得透亮。北疆的宣府、大同,南国的广州、泉州,西陲的西安、成都,一个个 “四海车马行” 的节点用朱砂点着,像撒在大明版图上的星子,隐约能看出将来信息奔涌的路子 —— 从边镇的军粮到江南的丝绸,从工坊的铁料到驿站的消息,都得顺着这些红点流。

王瑾垂手站在案边,静得像案上的镇纸,连呼吸都收得极轻。见朱祁镇进来,他才缓声道:“皇爷,‘四海车马行’三十七处枢纽都妥了,借皇家商会旧货栈扩建的,明面上货运已铺开,暗里的信息道儿,跟着车马走通了头。”

朱祁镇的指尖顺着朱砂画的官道滑过去,到 “大同” 二字时顿住,轻轻一点。这里是边军粮草和军工作坊铁料的碰头地,也是他早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 前阵子内厂报上来,军工作坊的铜锭总少斤两,像被人偷偷剜了肉。

“阳原驿那边,有动静吗?” 他声音平得像案上的宣纸,眼神却利得能戳破纸背,直盯那个让他记挂的地名。

王瑾腰身又往下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了攥袖角:“回皇爷,刘达家的仆役,三日前又去了‘兴顺铜铁行’。空手进去,待了一炷香,出来攥着牛皮信封,走得急,脸绷得像拉满的弓。内厂的人没惊动他,信抄了一份,您过目。” 说着递上叠得齐整的薄纸。

朱祁镇展开纸,目光扫得飞快,像鹰隼掠地。信上写的是 “催山货尾款”“秋汛误途”,可落款日期跟秋汛差了五日 —— 那时候秋汛早过了;更扎眼的是 “老坑料需尽快清账”,这三个字是内厂从商贩嘴里撬出来的黑话,专指掺了废铁的劣质铜锭!

“老坑料……” 他捏着信纸的指节渐渐泛青,纸角被捏出几道死褶,“敢把黑话写在纸上,要么蠢,要么觉得靠山能遮天。” 抬手把信纸凑到烛火边,橘红焰舌一下舔住纸角,墨迹在火里蜷成黑蝶,眨眼化成铜盘里带焦味的灰。“接着盯,铜料进工坊后,熔在哪道工序、经手谁、记哪本账,查得明明白白。”

“奴婢省得。” 王瑾又补了句,“四海车马行大同分行,借着商会交情接了工坊废料运输,虽碰不到核心用料,却能自由进出外围,跟杂役、库管搭话,方便盯梢。”

“做得好。” 朱祁镇点头,指尖在 “大同” 的朱砂点上敲了敲,“物流里藏的情报多了 —— 车夫能听见驿站闲话,账房能看物料流水,这些都是官场文书上没有的活信息。让赵敬把生意做扎实,货运比别家快,仓储比别家稳,让工坊离了他就不方便,手脚别露破绽。”

“赵敬是奴婢挑的,北直隶走镖二十年,眼亮心细。前阵子大同府衙想卡他的货,他三言两语就解了围,没起波澜。” 王瑾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朱祁镇却皱了眉:“就是信息传得太慢。大同到京城,快马得三天,军情商机转眼就变,三天能误大事。”

王瑾面露难色:“走朝廷驿传更慢,勘合关防层层卡。”

“驿传的毛病朕清楚。” 朱祁镇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初冬寒气裹着夜露钻进来,吹得他鬓角发丝晃了晃。望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他忽然道:“先编套密码本,常用情报编数字代码 ——‘铜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