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头一转,他又犯了难:“就是…… 这锻锤的锤头重量,还有提升的高度,跟水轮的扭矩怎么配,老臣算了三天,总觉得差口气 —— 轻了怕砸不动铁,重了又怕把支架崩了。”
这正是最挠头的坎儿。朱祁镇盯着图纸沉吟片刻,指尖点了点 “锤头” 二字:“无妨,先按最大重量算支架和地基,宁重勿轻。锤头和高度咱们慢慢调,加块配重、短半寸连杆都试试,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记住,安全第一,哪怕初期慢些,也不能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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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 “允许试错” 的话,工匠们还是头回从皇帝嘴里听见,心里那点不确定,瞬间就落了地。
“这儿就叫‘西山一号水力工坊’。” 朱祁镇拍了板,目光落在赵铁柱身上,“赵铁柱,朕命你全权负责建设和后续生产。十天内,工坊的架子必须立起来;一个月后,朕要看见第一具水力锻锤动起来。人手、物料,营造司优先给你,谁敢拦着,你直接找王瑾。”
赵铁柱 “咚” 地又跪了下去,声音亮得能传进山里:“老臣领旨!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误了陛下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凑到王瑾身边,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比风声还低。王瑾的眉头皱了皱,快步走到朱祁镇身边,低声道:“皇爷,外围暗哨抓了两个货郎,在对面山腰盯着这边看,问了两句,说是拿了城里‘兴和木料行’的银子,来打听动静的。”
“兴和木料行?” 朱祁镇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山林,树叶晃得厉害,像藏了无数双眼睛,“查,把它背后的人揪出来。另外,传朕的话,西山工坊划为军事禁区,再有人敢闯,不管是谁,都按窥探军机论处 —— 格杀勿论。”
“是。” 王瑾眼底的厉色闪了闪,转身就安排人去了。
朱祁镇站在河岸上,风卷着河水的湿气扑在脸上。他太清楚了,周显昌倒了,那些靠军械贪腐吃饭的人没倒 —— 军工坊的路子被断了,就想从原材料、从情报上找补。这兴和木料行背后,指不定站着哪个因周显昌落马亏了本的勋贵,或是想跟他对着干的文官。
“看来这西山,不只是建工坊的地方,还是张网。” 他心里暗道,“围绕着这水力锻锤的明争暗斗,才刚开头呢。”
他仿佛已经听见了 —— 不久后,这山谷里会响起水力锻锤砸铁的轰鸣,震得山都发颤;可与此同时,暗处也会有刀剑出鞘的轻响,有情报线里无声的厮杀,连风里都会掺着血腥味。
“回宫。” 朱祁镇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得很,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静里藏着山雨欲来的沉。
车驾又动了,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山谷渐渐远了,可那片即将燃起 “工业火种” 的土地上,无形的硝烟已经飘了起来。
回到紫禁城时,天已经擦黑了。暖阁里的烛火点得极亮,朱祁镇的身影投在墙上的疆域图上,显得格外高。他没歇着,径直走到案前,提笔就写了两道手谕。
第一道是给于谦的。字里行间没绕弯子 —— 命他以兵部尚书的名义,协调工部、营造司,西山工坊要什么物料就给什么,要是有人推诿拖延,于谦可以先斩后奏,该罚的罚,该抓的抓。这是明面上的 “绿灯”,用朝廷的权威压着那些想拖后腿的人,不让工坊的建设卡在路上。
第二道是给王瑾的。指令更细 —— 内厂要加派人手,不仅要守着工坊外围,还要混进工匠、民夫里,把那些藏在里面的 “钉子” 找出来;至于兴和木料行,要查得彻底,从掌柜查到伙计,再从伙计查到背后的东家,连跟木料行有往来的官员都不能放过,务必把想搞破坏的人揪出来。这是暗处的 “防护网”,既要护着工坊,也要反击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
写完手谕,朱祁镇递给王瑾,声音沉得很:“这工坊,是样板,是火种,绝不能出半点差错。朕要它像座堡垒 —— 既能往外砸出合格的军械,也能挡住外面的明枪暗箭。”
“奴婢明白。” 王瑾双手接过手谕,指节都攥白了,“内厂上下,就算把西山翻过来,也会护着工坊周全,把那些鬼蜮伎俩都掐灭在根上。”
王瑾退出去后,朱祁镇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晚风裹着宫里的花香飘进来,远处的宫灯亮得像星星,可他的目光却又飘回了西山的方向 —— 那片他亲手选的 “宝地”,此刻说不定还藏着没被揪出来的探子,还等着有人去搞破坏。
他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没人走过。既要跟外面的瓦剌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