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大营的骚乱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虽未造成毁灭性打击,却足以让滚烫的攻势暂时冷却。次日,狄军并未如常发动猛攻,只是派出小股骑兵在堡外游弋挑衅,营盘深处传来修补器械和重新调配物资的喧嚣。
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对磐石堡而言至关重要。
赵珩下令清点库存,救治伤员,加固破损的城防。箭矢已不足三成,擂石滚木更是所剩无几。更严峻的是,能站起来战斗的士卒,已不足一千五百人,且大多带伤。伤兵营里挤满了人,哀鸿遍野,药材也开始短缺。
“王爷,粮食尚能支撑半月,但箭矢、滚木,最多再顶住两次像之前那样的猛攻。”周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尤其是箭矢,没有远程压制,我们太被动了。”
赵珩沉默地看着校场上那些正在抓紧时间休息、包扎伤口的士卒。他们脸上带着硝烟和血污,眼神却依旧坚韧。武选凝聚的军魂,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未曾消散。
“拆房。”赵珩吐出两个字,语气决绝。
周奎一愣:“王爷?”
“拆掉堡内非必要的房屋,取梁柱、砖石,充作滚木擂石!搜集所有能用的金属,让匠户营日夜不停,赶制箭簇,哪怕是削尖的木头,也要给我造出箭来!”赵珩目光扫过堡内那些在胡万山时期修建的、相对奢华的军官居所,“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是!”周奎凛然遵命。他知道,这是断臂求生的无奈之举,也是唯一的选择。
命令下达,堡内立刻行动起来。在军官和武选老兵的带头下,一栋栋空置或非核心的房屋被拆毁,木石被源源不断运上城墙。匠户营的炉火日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成了堡垒的主旋律。妇孺们则被组织起来,帮忙制作简单的包扎布条,烹煮食物。
整个磐石堡,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蜂巢,为了生存,榨干最后一丝潜力。
沈芷萱手臂的伤在药物和她自身深厚内功的调理下,恢复得很快。她并未休息,而是主动承担起巡查防务、甄别混入奸细的任务。她的洞察力远超常人,几次揪出试图在夜间破坏城防或散布谣言的狄人细作,稳定了内部。
第三日,北狄人似乎整顿完毕,攻势再起。这一次,他们显然吸取了教训,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动用了更多的攻城器械,包括数架简陋的投石车和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楯车。
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啸声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守军被压制得难以抬头。楯车掩护着狄兵靠近城墙,试图挖掘墙根或用巨木撞击城门。
战斗进入了更加残酷的阶段。
“瞄准投石车!用雷火罐!”赵珩在箭雨中怒吼。
冒着被巨石砸成肉泥的风险,几名悍卒抱着点燃的雷火罐(陶罐内填充火药、火油和铁蒺藜),从垛口奋力掷出!轰隆的爆炸声在狄军阵中响起,一架投石车被点燃,燃起熊熊大火,操作它的狄兵惨叫着四散奔逃。
但狄人的楯车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守军的箭矢射在蒙着生牛皮的楯车上,效果甚微。
“倒火油!烧了它们!”周奎指挥着。
滚烫的火油顺着城墙泼下,落在楯车上,随即被火箭引燃。几辆楯车瞬间变成巨大的火把,里面的狄兵化为焦炭。但仍有楯车靠近了城门,沉重的撞击声一下下传来,城门在剧烈震颤。
“顶住!用撑木!”雷虎带着一队筋肉虬结的壮汉,用粗大的原木死死抵住城门内侧,双方在进行着力量的角力。
沈芷萱的身影在城头闪动,她的短刺无法应对大规模战场,但她精准的投掷技巧和超凡的感知成了点杀狄兵军官和关键目标的有效手段。一名正在楯车后指挥的狄人百夫长,被她掷出的飞刀精准地射穿咽喉!
惨烈的攻防战从清晨持续到午后,狄军再次丢下大量尸体,缓缓退去。磐石堡依旧屹立,但城墙上已是伤痕累累,多处垛口坍塌,城门更是摇摇欲坠。守军伤亡再次加剧,疲惫到了极点。
赵珩扶着满是缺口的城墙,望着退去的狄兵,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狄人是在用消耗战,一点点磨掉磐石堡的鲜血和意志。而杜昆的援军,依旧渺无音讯。
“王爷,烽火……”周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情况已经恶劣到极点。
赵珩看着西方寒铁关的方向,那里依旧一片沉寂。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点!”
片刻之后,三股粗大的、漆黑的狼烟,如同三条绝望的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