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的异化,是那片土地深厚巫鬼文化土壤的必然结果。他的学说,不过是为这古老的巫术传统,提供了一件看似更“精密”、更“有说服力”的新装。
“先生,我们…能做些什么?”田牧看着周鸣沉寂如渊的脸色,担忧地问。
周鸣沉默良久,目光投向南方,仿佛穿透重重关山,看到了那笼罩在香火与血腥迷雾中的郢都。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苍凉:
“思想的洪流,一旦决堤,便非一己之力可导。楚风已炽,其道已成。我们能做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晋国西戎的地图,扫过算筹盘上晋楚未来可能碰撞的推演模型,“…唯有在此地,在晋国,让这‘数理’之光,尽可能…保持它本来的面目。至少,不让它彻底…沦为嗜血的鬼火。”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新绛干冷的空气涌入,冲淡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压抑。远处,晋国军营中传来隐约的、有节奏的金铎与鼓点之声——那是他设计的“铎鼓定行阵”正在操演。声音铿锵,秩序井然,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人间的力量感。
荆楚的巫风在南方呼啸,带着血腥的甜香和玄奥的呓语。而在这汾水之畔,理性的算筹仍在冰冷的石板上,沉默地推演着人间的兴衰与铁血的争锋。周鸣知道,他与那个被异化的、远在南方的“影子”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不再仅仅是智谋的对抗,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力量,对“智慧”本质的争夺。他的学说,他的孩子,在郢都的泥潭中挣扎嘶吼,而他,只能在这北方的堡垒里,孤独地守护着那一点尚未熄灭的、纯粹的理性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