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痛哭,是灵魂被撕裂后发出的、绝望而嘶哑的哀鸣,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在弥漫着血腥与焦糊气息的军帐中回荡。
他算准了楚军的动向,算准了洪水的路径,算准了弩箭的落点,甚至算准了灭楚的代价。他掌控着冰冷的模型,驾驭着精准的概率。然而,他算不到栾书袖中那只翻云覆雨的手,算不到晋厉公眼中永不餍足的征服欲,算不到人心深处那如同无底深渊般的贪婪,会如何吞噬他的计算,扭曲他的结论,将更多的生命推向万劫不复!
冰冷的算力,在灼热的人欲面前,竟是如此苍白无力。
士燮没有看他,只是仰起头,望着帐顶那一片被烟灰熏染的黑暗,如同望着这个永远在杀戮与算计中轮回的、无望的乱世。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他胸腔深处发出,带着洞悉一切的悲凉,缓缓散入充斥着死亡余烬的空气里。
“呜…呃啊…”周鸣的呜咽在士燮的叹息中渐渐变成破碎的抽泣,他蜷缩起身体,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沾满了灰烬与未干的血渍。指缝间溢出的,已分不清是汗、是泪,还是灵魂灼烧后的灰烬。火盆的余烬彻底黯淡下去,最后一点红光熄灭,军帐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只有那五万三千三百七十二根染血的算筹,依旧在死寂中沉默地堆积如山,散发着永不消散的铁锈与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