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驱动下,开始汇集。弟子们穿梭于病床之间,仔细询问尚能言语的病人或家属,核实里正上报的信息。周鸣则亲自巡视,观察记录病人的具体体征:腹部膨隆的程度(用特制软尺测量腹围)、皮肤红疹的分布、痰液和排泄物的性状颜色。
一条条记录被炭笔清晰地书写在鹿皮之上:
|患者甲(牛倌)|饮水源:西沼|常触物:病牛(已死)|病前涉水处:西沼边草滩|病发时序:3日|病状:高热、咳血痰、腹微胀|
|患者乙(农妇)|饮水源:东溪|常触物:生鱼(喜食脍)|病前涉水处:东溪浣衣|病发时序:5日|病状:高热、畏寒、红疹、便血|
|患者丙(童)|饮水源:村中井|常触物:螺蚌(常捞食)|病前涉水处:村后小水塘|病发时序:7日|病状:高热、剧烈腹痛、腹膨如鼓、便脓血|
|患者丁(渔夫)|饮水源:船泊处河水|常触物:渔网、生鱼|病前涉水处:云梦泽浅滩|病发时序:10日|病状:咳血、极度消瘦、腹水、濒死|
……
很快,数十条记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鹿皮。杂乱无章的信息,如同瘟疫本身,令人望而生畏。
第二步:寻“账目”——矩阵交叉分析。
周鸣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鹿皮矩阵上纵横睥睨。他寻找着重复出现的“账目”,寻找着异常的数字关联。
炭笔在关键信息上重重圈点、连线:
饮水源:西沼、东溪、河水……饮用这些地表水源的患者比例极高!而饮用村中深井水者,比例极低,且症状较轻(如患者丙,虽食螺蚌,但饮井水,病程稍缓)。一个巨大的红圈,圈住了“西沼”、“东溪”、“河水”!
常触物:“病牛”反复出现!尤其集中在西沼附近的村落。而接触“生鱼”、“螺蚌”者亦众。炭笔在“病牛”、“生鱼”、“螺蚌”下划下重重的横线。
病前涉水处:几乎所有的患者,在病发前半月内,都有过在沼泽、溪流、水田赤足涉水或浸泡的经历!圈点集中在“西沼边草滩”、“东溪”、“小水塘”、“云梦泽浅滩”!
病发时序:从涉水到发病,时间集中在3-10日不等。炭笔在“3日”、“5日”、“7日”、“10日”几个数字上反复敲击。
病状特征:“腹膨如鼓”、“便脓血”这两个最显着也最致命的症状,与“常触病牛”、“病前涉水”的关联性似乎最强!
一个关键的关联点跃入周鸣脑海:西沼+病牛+涉水草滩+腹膨便血!这个组合在矩阵中反复出现,频率远高于其他组合!
“取西沼水样!取西沼边草滩湿泥!取病死牛只脏腑!取患者便溺之物!”周鸣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锐利。
第三步:察“元凶”——微观世界的锁链。
简陋的“验室”设在仓廪一角。周鸣取出他视若珍宝的水晶凸透镜(高倍放大镜)。在弟子举着的油灯聚焦下,他将采集的西沼水滴在打磨光滑的黑曜石片上。
透镜下,浑浊的水滴放大,显露出一个微小的世界:浮游的藻类、蠕动的原生动物……突然,周鸣的目光凝固了!一些极其微小的、呈分叉尾状的、近乎透明的活物在水中快速游动!尾蚴!这是血吸虫的感染性幼虫!
“西沼水,有‘血蛊’之蚴!”周鸣沉声道。
他又刮取草滩湿泥,置于清水稀释。透镜下,更多的尾蚴显现,甚至能看到一些吸附在水草或泥沙颗粒上。
接着是病死牛只的肝脏切片(由胆大的弟子在周鸣指导下剖取)。透镜下,肝组织内赫然可见大量纠缠的、细长如线的成虫!虫体吸盘清晰可见,周围组织坏死、纤维化!血吸虫成虫!
最后是重病患者便溺物中的脓血粘液。经过特殊沉淀处理后,透镜下,大量黄褐色、卵圆形、一端带有小刺的虫卵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血吸虫卵!
线索如同断裂的珠链,在透镜下被一一串联:虫卵随患者或病牛粪便排入沼泽溪流→在水中孵化成毛蚴→毛蚴钻入特定种类的水中螺蛳(钉螺)体内发育→在螺体内大量繁殖成尾蚴→尾蚴逸出螺体,在水中游动→人或牛赤足涉水,尾蚴穿透皮肤侵入体内→在体内发育为成虫,寄生于肠系膜静脉或肝门静脉→成虫产卵,虫卵沉积于肝脏肠道,引起肉芽肿、纤维化、腹水、便血……最终导致死亡!
一条冰冷、残酷、却无比清晰的传播锁链——“水牛(或人)-钉螺-血蛊”循环,在周鸣的眼前和脑中,豁然贯通!西沼边草滩,正是钉螺大量孳生、病牛频繁涉水排便、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