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质子权重(3 / 4)

屈令尹息怒。”赵武的声音沉稳有力,压过了楚人的喧嚣,“周子之算,虽异于古法,然其析理入微,条分缕析,非凭空臆断。晋公子质重,非因其实权,乃因其所系之名器与晋国宗法根本之脆弱。楚令尹子之重,在于屈氏当下之权柄及未来之传承。此二者,一虚一实,周子以掣肘、毁损、替代三力权衡之,有其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屈建:“然既为盟约,求一衡字。我晋国可允公子夷皋入楚为质,以昭最大诚意。然此权重差额,需以他物补之,方显公平。”他巧妙地利用了周鸣的计算结果,将烫手的山芋(交出公室子)转化为谈判筹码。

屈建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怒视周鸣,又死死盯着那刺眼的“0.73”和“0.68”。理智告诉他,赵武的话有道理,周鸣的算法虽然可恶,但确实点出了晋国公室象征意义大于实权、而屈生价值在于实权但楚国体制更有韧性的关键差异。然而,情感上他绝难接受儿子被“量化”为不如晋国一个傀儡公子!他需要台阶,更需要实际的补偿来挽回颜面。

周鸣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差额权重ΔV=0.05,可折算为军力补偿当量。依当前列国军制通例及营造耗费算,”他迅速在素帛角落列出几行小字(包含战车造价、甲士维护费、驷马粮秣等),进行快速心算,“百乘战车(配驷马、甲士、步卒),其年耗及威慑之值,约可抵偿此差额。”

他指向朝堂之外:“宋国武库之中,恰有百乘新造战车,乃为备边所铸,甲胄齐整,驷马雄健。可暂为权重差额之抵偿。若楚允屈生公子入晋为质,此百乘战车,即归楚国所有。此非赎买,乃信值之均衡补益。”他将冰冷的数字差额,直接转化为可以触摸、可以炫耀的、实实在在的战争机器!

朝堂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外。厚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秋日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宫前广场上整齐陈列的庞然大物——一百乘青铜战车!

它们如同钢铁巨兽般静静伫立,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车身由坚实的硬木打造,包裹着青铜甲片,车辕如矛,车轮高耸,辐条密集。每辆车前,四匹披着皮质护甲的骏马昂首挺立,打着响鼻,喷吐着白气。车上立着全副武装的甲士模型(或为真人静立),手持戈矛,背负弓矢,头盔下的目光(或面具)森然望向前方。一股肃杀、沉重、带着金属腥气的磅礴威压,透过洞开的宫门,席卷了整个朝堂!

这景象,远比任何言辞都更具冲击力!一百乘战车!这几乎是一个中等诸侯国的全部机动兵力!它们代表的毁灭力量,足以踏平数座城池!此刻,它们却被陈列于此,仅仅作为两个年轻人“质子权重”差额的——数学补偿!

屈建脸上的怒容凝固了。他看着阳光下那一片闪耀着死亡寒光的战车方阵,又看看素帛上那刺眼的“0.73”和“0.68”,最后目光落在儿子屈生年轻而倔强的脸上。愤怒、屈辱、算计、震撼……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翻滚。百乘战车,这是实打实的国力增强!足以弥补儿子“权重”略低的颜面损失,更能增强屈氏在楚国的实力!宗法的虚名,在如此庞大而诱人的实利面前,似乎变得不再那么不可动摇。

赵武心中也是一震。他没想到周鸣直接将补偿物锁定为战车,且数量如此巨大(虽由宋国出,但无疑增强了楚国实力)。然而,想到能保住晋国最后一点公室颜面(虽然是被迫交出),并换来楚令尹之子入质,这代价似乎……可以接受?他看向华元。华元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百乘战车,几乎是宋国防卫力量的精华!但为了“弭兵”,为了宋国的喘息之机……他咬碎了牙,也只能含泪点头。

“令尹?”楚王副使低声提醒陷入天人交战的屈建。

屈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青铜和皮革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怒火已被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贪婪和无奈的光芒取代。他不再看周鸣,而是转向赵武,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赵大夫……好算计!周子……好算法!”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百乘战车……需配齐驷马、甲胄、戈矛,并即刻交割!我儿屈生……可入新田为质!”

“君子一言!”赵武立刻接口,声音斩钉截铁。

“驷马难追!”屈建几乎是吼了出来,带着不甘,也带着一丝解脱。

朝堂之上,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欢呼,没有庆贺。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宫门外战车阵列散发的无声威压。周鸣默默收起他的算筹,紫檀木匣合上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