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夏天随着刘晓艺学习上的费力向前来得格外快,她前一晚又梦见孤立无援地站在市人民医院门口,手里攥着三张带来坏消息的体检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前世刘爸爸因长期呆在维修机械的环境中患上矽肺,拖到咳血才就医,到后面更是常常咳得睡不了觉;
刘妈妈因长期接触染料化妆品则在她高中时确诊急性白血病,发现时已错过最佳治疗期,妈妈的急病也影响着刘晓艺的学习心态和精力。
那些消毒水与绝望混杂的气味,至今仍会在她噩梦里翻涌。
因此晓艺趁着家里爸妈都有时间空闲下来,就到市人民医院把今年的体检报名上来,拿着体检单带着他们一一细致地把‘雷’排除了。
“囡囡,我和你妈妈都没病没灾的查什么血?也不用全身都要体检吧?”
刘爸爸捏着体检单在排队的队伍后面犹豫不前,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袖口还沾着新款的机油渍和用电机扬起的纤维粉尘。
“纺织厂今年不是有员工体检补贴吗?虽然妈妈不在厂里了,您还在呀,这么好的福利就要用了它。”
刘晓艺硬推着父母往体检科的队伍里面走,水泥地上斑驳的“注意卫生\"红字标语被阳光晒得发亮。
刘妈妈突然拉住她:“囡囡,咋突然要查血常规?还指定要查什么...骨穿?这些项目都不是普通体检的项目呀?”
挂号窗口的铁抽屉像银行一般“哗啦”被推开。刘晓艺摸出攒了很久的零花钱,都是她竞赛的奖金和之前打工剩下的工资。
检验科的白墙漆剥落成地图状。刘爸爸被抽出来汩汩地的血吓得别过白着的脸,刘妈妈却盯着采血窗口里的采血管发呆:“我最近刷牙是总出血...有时候累狠了也会流鼻血。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句熟悉但扎心的话像冰锥刺进刘晓艺心脏,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前世刘妈妈确诊急性白血病时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医生看着报告摇头叹息:“早半年发现,治愈率能到80%。”
“37号王安梅到你抽血!请来2号台”护士的喊声炸响。
刘晓艺和刘妈妈都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直到刘妈妈的血样被送进化验室。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白大褂晃动的间隙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洛锦川扶着个戴老花镜的医生,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块她无比熟悉的腕表。
那是块老式上海牌手表,表盘边缘有道细痕。前世她听说洛锦川在葬礼上,曾亲手把这块老式定婚表放进爷爷的墓地里,说是他爷奶当年的定婚礼物,留给爷爷了。
“晓艺!你生病了吗?”洛锦川的惊讶表演得堪称拙劣,急忙走了过来,“你们这是来...体检吗?”他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检查单,在“骨髓穿刺”项目上多定格了两秒。
刘妈妈热情地寒暄,刘爸爸则盯着洛锦川搀扶的老医生:“这不是省军医的洛教授吗?听说已经退休...”
“刘叔,阿姨,爷爷最近被市里各大医院轮流返聘做定期专家门诊,每周六就会在人民医院啦。”洛锦川截住话头,眼神却盯在刘晓艺脸上。
那目光太热切,烫得她想起前世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时,他那时优秀耀眼,浑身透着不好亲近的气氛,咖啡馆玻璃外那束同样的注视,前世让她忍不住加快脚步逃离。
消毒水味弥漫的走廊里,刘晓艺在拐角被堵住。
“你.....有没有事情?生病了吗?”洛锦川试探着问道,生怕下一秒她肯定的回答。
“我?我没事,是我爸妈都有一点不舒服,来体检看看。”
闻言洛锦川被提起的心这才放下,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1990年版《血液病学》。”洛锦川声音压得极低,说着就从黑色大衣口袋掏出本卷边旧书,递给她,“现在市医院图书馆根本找不到这版,你上周却专门去省城借阅,我还以为你...。”
阳光映在他的眼眸里,折射出他的担心和后怕。刘晓艺看着书中夹着的便签——正是她前世惯用的四折法,折痕处还画着小星星。
“你怎么?怎么知道这么多?”她突然说,“上周你给齐明扬的退烧药,是缓释胶囊......”
空气凝固了。九十年代初的市城医院,根本还没有缓释技术。
洛锦川喉结滚动,腕表秒针“咔嗒”一声走到十二——前世看到她被同事送来的瞬间,那般安静又疲倦的脸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