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紧接着，臭鸡蛋的腥臭、各种污物的恶臭，混杂着车外震耳欲聋的怒骂诅咒，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千锤百炼的神经！

他僵硬地坐在铺着锦缎的座位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张保养得宜、一向威严沉稳的老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

愤怒、屈辱、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切入骨的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扇被污秽覆盖、还在不断被“砰砰”砸响的车窗，仿佛要将那薄薄的车板瞪穿，将外面那些“贱民”生吞活剥！

但他不能动，更不能出去！

他崔敦礼，博陵崔氏的家主，千年门阀的代言人，若此刻狼狈现身于这漫天污物与贱民的怒骂之中，那崔家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颜面，将彻底摔得粉碎，再也无法拼凑！

车厢成了他最后的、也是最屈辱的囚笼！

外面的喧嚣、护卫徒劳的呵斥、车壁被砸击的闷响，如同钝刀子割肉，一刀刀凌迟着他残存的尊严。

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东宫。

薛仁贵的大嗓门依旧在账房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哎哟俺的亲娘！看到那老乌龟车里车外挂满烂菜叶臭鸡蛋的狼狈样儿，比俺亲手砍翻一百个突厥蛮子还解气！”

他咧着大嘴，唾沫横飞，蒲扇大的巴掌兴奋地拍着大腿，完全忘了刚才还被账本折磨得要死要活。

裴行俭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他拿起一份最新的市井舆情汇总：

“殿下，风向彻底变了！百姓唾弃，士林不齿，崔敦礼当街受辱，这标志着五姓七望在民间和士林积累千年的声望，已然崩塌一角！我们引导的舆论，初见奇效！接下来，是否要…”

李承乾站在窗边，背对着房中兴奋的二人。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长安城的万千屋脊染上一层金红，也落在他沉静如水的侧脸上。

他静静地听着薛仁贵绘声绘色的描述和裴行俭的分析，脸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舆论的洪水固然冲垮了对方精心构筑的堤坝，但这洪水一旦泛滥，同样可能带来未知的破坏。

撕开的伤口已经流血，接下来，是愈合，还是更深的撕裂？

薛仁贵见殿下没反应，只盯着窗外，忍不住又嘟囔道：

“殿下，这舆论刀子是好使，可…可这后面账本的事…”

李承乾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薛仁贵那张写满“不想算账”的苦瓜脸，又看向裴行俭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舆情汇总，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舆论只是撕开了口子，”

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

“接下来，是放血，还是剜肉，或者…连根拔起，要看他们流出来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遥远崔府书房内那个正被无边屈辱啃噬的老者身上。

“崔敦礼，他忍不下这口气。孤，等着他下一步棋。”

这场搅动长安根基的风暴，核心的较量，才刚刚推到棋盘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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